事到如今,她還能說什麼呢?
一聲不吭的離家出走,只為厚著臉皮上門求別人娶她,如今失了女子最寶貴的頁節,身心俱疲的回到家中求得父母的庇護關懷,父母沒拿掃帚將她這個不孝女攆出去,依然給予她無微不至的關心與疼惜,她若還有良心,怎可能再忤逆他……
柳茜內心苦澀地笑,垂下眼簾,幽幽說道:「茜兒沒意見,就隨爹娘的意思去辦。」
浚王府。
夜色黑沉,府上的奴僕俱已睡下,唐良升親自端著一盅參茶來到書房。
「王爺,保重身體。」將參茶擱上紫檀木桌案,他抬陣,憂心忡忡的望著端坐在書案後的翟紫桓。
自柳茜離開王府後,浚王便一直坐在書房,盯著桌案上那枚模樣奇異的戒子,一張俊臉陰沉沉的,甚是駭人。
送進書房的晚膳一口也沒動,又原封不動讓下人端出去,至今滴水未進,實在教人放不下心。
「爺若是不開心,小的這就去把柳茜找回來……」
「你敢。」翟紫桓銳眸輕掃,如冰似刃,刺得唐良升渾身發寒。
「小的說錯話,請王爺息怒。」唐良升連忙單膝叩地,汗涔涔的請罪。
「退下。」收回視線,深湛的眸光復又落在桌上的戒指。
書房的門闔上,恢復一室寂然。
他拿起那枚婚戒,緊握在掌心,眼前彷彿可見她閉眼落淚的畫面。
「吟恩,別恨我。只有讓你擺脫簡書堯,你才能真正過得快樂。」佈滿血絲的長眸緩緩閉緊,嘶啞的嗓音,在沉寂的書房中迴盪。
他一直記得很清楚,那是發生在他提離婚前兩個月的事。
吟恩的舅媽約他在公司附近的連鎖咖啡店見面。
由於吟恩的父母早逝,兩人結婚時,婚宴上,女方家長席便是坐著她舅舅和舅媽,吟恩一直以來都是將兩位長輩當作親生父母相待。
基於如此,他對兩位長輩自然也是尊敬有禮,只不過他的性子向來冷調,經常被誤認為高傲冷漠。
「謝謝你願意抽空見我。」那天,吟恩舅媽一見他來,神色十分緊張,還特意從座位上起身相迎。
「都是一家人,舅媽別跟我客氣。」他很清楚,吟恩舅舅與舅媽,只要對上他或是他家人,臉上總會流露出矮人一截的自卑感。這種事在所難免,畢竟兩家的社經地位確實有段差距。
「你一定覺得很奇怪,我為什麼會約你出來。」吟恩舅媽努力以笑容掩飾她的侷促不安。
相較之下,他從容不迫的端起熱咖啡品啜,淡淡笑回:「舅媽如果有事要請我幫忙,我一定不會拒絕。」
「不是這樣的。」吟恩舅媽的笑容淡了些。事後想起,他當下的第一個反應確實有些傷人。鮮少為自己的舉止感到後悔的他,總會惱自己太過驕恣。
「我是為了吟恩才約你出來。」
「吟恩?」
「不曉得你知不知道,你父母經常一通電話便把吟恩找過去。」
「我知道。我爸媽跟吟恩還不是很熟悉,所以有時候他們會找機會互動。」
「互動?」吟恩舅媽苦笑,喃喃低語:「如果那也叫互動的話。」
聽出她語氣的無奈與怒意,他輕皺眉頭,說:「有什麼不對勁嗎?舅媽直說無妨。」
吟恩舅媽做了一個深呼吸,像是醞釀著莫大勇氣似的,語出驚人:「書堯,請你和吟恩離婚吧。」
他微怔,但自小到大的訓練,早已讓他練就無論面對什麼事都能立即反應回神,冷靜處理,從容面對。
「舅媽,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我知道,你現在一定覺得我說的話很荒謬、很不可理喻。可是我告訴你,我和吟恩她舅舅都是這樣希望。」
「我不懂,我哪裡做得不好?」
「不是你不好,就是因為你太好了,簡家這扇門太高了,吟恩嫁給你,根本是自找苦吃。」
「舅媽不會無緣無故說這些話,可以請你再說清楚一點嗎?」他冷靜的做出請求。
「我想你一定都不知道,當你不在場,你的父母是用什麼樣的言詞羞辱吟恩,又是怎樣想盡辦法整吟恩,在吟恩面前給足下馬威,讓她見識要捧你們簡家飯碗有多不容易。」
第7章(2)
舅媽說的這些……他確實都不知情。在他看來,他爸媽除了對吟恩有些冷淡,往來互動依然客氣禮貌。
「你爸媽知道你愛吟恩,所以不會在你面前表現出來。」舅媽歎氣。
畢竟簡書堯是獨子,簡家兩老都是商場上呼風喚雨的大人物,當然不會傻到當兒子的面挑剔刁難媳婦。
顯然他們非常清楚,與其跳出來反對,大肆阻撓,倒不如私下將吟恩整得筋疲力盡,讓她自己棄守這段婚姻,才是最聰明的對策。
璀璨閃耀的豪門之後,藏有多少外人不知的晦暗?
「我知道舅媽是擔心吟恩受委屈,請舅媽放心,我回去會好好查證,如果真有這樣的事,我保證不會再讓它發生。」他不可能因為吟恩舅媽幾句話就質疑母親,總是要眼見為憑。
舅媽搖頭苦笑:「這種事情,你要怎麼保證?不管誰來看,都會認為是吟恩高攀了簡家,你父母打從心底瞧不起吟恩,你有可能跟你父母斷絕來往嗎?」
他默然不語。
「吟恩一直很獨立也很堅強,她不想影響婚姻,所以自己吞下那些委屈和痛苦,因為吟恩真的很愛你……我跟她舅舅都太清楚她的個性,就算遍體鱗傷,她還是會死守下去,這段婚姻對她來說,是一場注定會輸的戰爭,我們不想看到她毀了自己,所以,書堯,由你來放手吧。」
後來舅媽還說了些什麼,印象已經模糊,他只記得,那日離開咖啡店後,他讓司機提早下班,自己開車回簡家大宅。
原本是想當面詢問父母關於此事是否屬實,沒想到他竟然親眼目睹,妻子遭受父母惡意刁難羞辱的畫面。
裝潢華麗的偌大客廳裡,幫傭似乎都已被支開,沒人發現他在這個時間返回簡家主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