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地一哭,難不成孩子呱呱落地?!
不會吧?!時間還沒到!
仔細一聽,原來是周嬤嬤在哭。「女兒,女婿,我求你們,求求你們救救少爺!」
太好了,菩薩有保佑,狀元夫人是周嬤嬤的女兒,這下有救了!司馬乘風不會死,她也不用吃牢飯了!
意念一轉,戚彤忽然覺得自己好殘忍──害人家妻離子散,竟不知悔改,居然還厚著臉皮偷笑?!
「娘,妳起來,快起來,天底下哪有娘跪女兒的道理!」夫人又急又驚。
「岳母大人有話慢慢說,有事好商量。」狀元攙扶起周嬤嬤。
周嬤嬤老淚縱橫。「少爺身中劇毒,只有你能救他。」
「司馬兄對我有恩,我當然不會見死不救。」狀元拍胸脯保證。
「娘,您別哭了,我幫妳擦臉。」狀元夫人事母至孝,由此可見,戚彤不禁慚愧。
「女兒,當年若不是老爺收留我們母女,我們活不到今天。」周嬤嬤曉以大義。
「老爺的大恩大德,女兒沒齒難忘。」夫人言輕意重,像在發誓一般。
周嬤嬤沉重地歎了一口氣。「有妳這句話,娘就安心了。」
夫人察覺母親的歎息聲好怪,明白事有蹊蹺。「娘,少爺怎麼會中毒?」
「一言難盡。」都是潑猴害的。「現在最重要的是,為司馬家留住香火。」
「救人如救火,岳母大人要小婿怎麼做?」狀元感到事態嚴重。
「休妻。」周嬤嬤的回應直截了當,打在女兒身,痛在娘心。
不可否認的,這麼做無疑是大義滅親,她敬佩周嬤嬤,更不能原諒自己!
她也有娘,跟周嬤嬤一樣是個慈母,可她闖禍像吃飯,害娘頭痛,害娘傷心。
看她喜歡往外跑,娘常提醒她,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她卻自以為是,覺得娘應該去提醒別人防她!
她有害人之心,娘看不見,因為她是她娘,天底下的娘都是盲目的,即使是癩痢頭的孩子,還是自己的好。
三個姊姊年紀大她許多,早婚生子,爹爹奔馳沙場,早出晚歸,她成了娘唯一的心肝寶貝,可是她卻沒有善盡承歡膝下的責任,娘也總是不忍心苛責她……直到今天,她反而希望娘狠狠毒打她一頓。
不是娘寵壞她,是她自己壞,天生的壞胚子!
「什麼?休妻?!」狀元暴聲震怒,夫人一旁嚶嚶啜泣。
「這只是暫時的權宜之計。」周嬤嬤聲小氣不弱。
狀元收起怒容。「岳母大人,我不懂,休妻和救人有何關聯?」
「薛貴妃的侄女看中你,逼少爺服毒和說服你娶她。」周嬤嬤說。
「薛……跟我同姓,同姓不婚是常識也是規定。」狀元以為抓到一線生機。
「只要一方改從母姓即可。」有例可循,媒仙的記事本裡寫得清清楚楚。
狀元喃喃自問:「司馬兄怎麼會輕易喝下毒藥,隨便任人擺佈?」
「更糟的是,少爺只剩十一天可活,刻不容緩。」周嬤嬤指出。
「小娟需要我,未出世的孩子也需要我,恕小婿難從命。」狀元拒絕。
「先迎進門,然後百般刁難,她吃足苦頭自會休夫。」周嬤嬤天真地說。
「她有薛貴妃做靠山,娶了她無異是引狼入室,不得善終。」總之,避之唯恐不及。
狀元畢竟飽讀詩書,學富五車,才能從蛛絲馬跡推理出事實真相,雖然他才剛新官上任,對後宮爭鬥不甚瞭解,但能夠冊封貴妃就表示她深得皇上恩寵,這種集三千寵愛在一身的女人最可怕,心眼小,胃口大,得罪不起。
一想到文武百官的禍福成敗,得看貴妃的喜怒哀樂……不幸,大不幸。
常言道,一人得道,雞犬升天,貴妃娘家此刻必是門庭若市,小人聚集,寶物聚積,再加上有女待字閨中,搶著攀龍附鳳的公子哥兒幾乎搶破頭,鯉躍龍門就靠這一跳,競爭激烈,但這一切全都與他無關!
為什麼選中他?為什麼偏偏是他?為什麼非他不可?
貴妃權大勢大,耳目眾多,怎會不知他是有婦之夫,連孩子都快出世了……
看狀元百思不解,甚為焦急和苦惱,夫人幽幽歎了口氣,點醒他。「這一切都是因為相公高中狀元,前程似錦,犯了懷璧之罪。」
一語驚醒夢中人!娘子說的對,是功名險些誤了他。求取功名是因為他有一顆赤誠的心,想為國家朝廷和百姓有所作為,無奈天不從人願。
「娘子見諒,我馬上回京,謊稱娘子難產,放下功名,辭官退隱,讓她對我失望。」
「榮華富貴有如過眼煙雲,難為的是相公,寒窗苦讀,付諸流水。」
看他們夫妻互為知己,相敬如賓,雖然明知拆散美滿家庭,人人得而誅之,那麼要誅就誅她吧!反正她一大把年紀,活夠本了。
把心一橫,牙一咬,周嬤嬤冷不防地一盆冷水澆下……
「我反對,這麼做於事無補,少爺仍然難逃一死。」
「岳母大人!」狀元大慟,熱淚漫進眼中,久久不能言語。
「相公,事有輕重緩急,救人優先。」夫人明理,卻語帶哽咽。
「我的好女兒,難得妳深明大義,難為妳了。」周嬤嬤悲喜交織。
「休妻要寫七出之罪,我一條都寫不出來。」狀元拚命找借口推掉。
夫人深吸一口氣,露出微笑。「我來寫。娘,麻煩妳準備文房四寶。」
「娘子,還是我來寫吧!」夫妻倆深情相望,令人看了動容鼻酸。
「我去準備……」周嬤嬤以袖揩去淚水,不忍卒睹。
「少爺!」房外一聲驚呼響起,大吉駭白了臉。
司馬乘風推門而人。「不用準備了,我死都不答應。」
進去前,他瞅了她一眼,沒有埋怨,沒有責怪,但有訣別的意味。
一線生機斷了,一絲希望沒了,心情驟然黯淡下來,她禁受不住,淚花凋零飄落……她想攔住他,她想阻止他進去,不要用赴死的眼神看她,但她渾身僵硬,無法動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