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向平靜的書苑,會發生什麼事?月娘不禁皺起了眉頭。
「今早,縣衙裡突然來了個人,說什麼咱們書苑的一草一木都是屬於一個陳姓大戶,還拿出房地契和公文限咱們一個月內搬出這兒;你說,這教我們兩老要如何是好……」苑長又歎著氣垂下了頭。
她從沒見過苑長這副模樣,一直以來,苑長和夫人都是極樂觀且開心的。如今卻愁思滿面。「這是真的嗎?」月娘不敢相信,天底下怎麼會有這種事。這兒的一切不都是苑長和夫人辛辛苦苦開創的?怎麼會突然演變成這種局面?
「是啊,我也被弄糊塗了。」苑長揪著眉心道。「當初一切可都是有憑有據的,誰知道,官府說那陳大爺也有一份房地契,硬指我手上這份是假造的,還說那是陳府裡不肖的帳房趁主人不注意時假造變賣的……」
「那當初那個把房子賣給你們的人呢?」這事要是不解決,叫兩位老人家如何是好?
「早跑了。你瞧對方有憑有據,又有官府撐腰,咱們根本就鬥不過人家啊。」苑長頹喪地搖搖頭。「我看,咱們倆老不但要對不起你和子京,恐怕連自身也難保了。」
這種事……月娘一時也有些茫然。
「是哪個姓陳的人家如此霸道,讓我跟他說理去。」
駱子京的聲音突然出現在廳上。
「子京,你來得正好。」苑長和妻子互看了一眼,然後道:「事已至此,我看你和月娘就……另謀生路吧,當然該給的薪資我們是不會虧待你們的,只是對不住你們啊……這會兒咱倆老真的是自身難保,也顧不得你們了。」
「苑長。」駱子京激動地喊了聲。「您別這麼說,雖然我是初來乍到,但苑長和夫人對我的知遇之恩,我是永遠不會忘的,我怎麼可能在這時刻丟下你們不管。
況巳,」他意氣激昂地道。「我一個大男人四海為家倒不是問題,但你和夫人年歲都大了,月娘又是個如花似玉的弱女子,要我就這樣撒手是絕不可能的。」
「子京……」聽見這番話,月娘不禁動容地喊了出聲。
原來只看他是個老實文弱的書生,聽了他的話才真正明白,原來他也是有情有義的男子。現今世上要找出這樣的人實在是太少了。但如今這事要怎麼解決呢?就算他有心,單憑他們幾個人是不可能與官府為敵的。
「你們別擔心。我這就到官府去把事情弄個明白。
無論如何,苑長也是辛辛苦苦將這裡建立起來的,怎麼可以說趕人就趕人。」他幫著月娘把夫人扶到座位上。「月娘,你就在這兒照顧苑長和夫人,我去去就回。」說完轉身就要走出門去。
「子京!」月娘卻喚住了他。
他回頭。「怎麼了?」
「我……」她這才發現自己不知該對他說些什麼。
若是叫他別去,也沒法子解決事情,或許真如他所說的,還是把事情弄清楚些比較好。「那……我跟你一塊兒去好了。」說不定她也能出上些力。
子京卻只是瞭然地笑笑,大踏步走到她身邊,一隻大手輕撫上她的頰,眼眸裡儘是愛憐。「別擔心,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望著他走出門的頎長身影。月娘果愣在原地,不自覺地按住被他撫過的火燙雙頰,心底一股熟悉的情愫競悄然而生。
「快、快、快讓一讓!」不多時,門外傳來嘈雜緊張的叫喊聲。
怎麼了?一向安靜的書苑怎麼突然吵雜起來?該不會是發生了什麼事?這樣一想,聽見吵鬧聲的月娘加快了腳步急急地朝門外走去。
「不是叫你讓開了嗎?還擋在這兒幹什麼?人要是死了就唯你是問!」門一開,三、四個大漢抬著個渾身是血的人進來,後面緊跟著養心堂的李大夫。
天!是子京。瞧見了滿身傷痕的人,她險些驚喊出聲。怎麼了?子京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快呀!床在哪裡?快讓他躺下啊!」大夫在一旁指揮著。
月娘的一顆心劇烈地跳著,馬上領著眾人到子京的房裡。苑長和夫人在聽見騷動後也隨即趕了進來。
「大夫,子京他怎麼樣了?」月娘在一旁焦急地問。
事情怎麼發生的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現在的傷勢如何。
「這是怎麼了?子京怎麼會變成這副模樣?」苑長詢問幫忙抬他進來的人。
一個大漢搔搔後腦道:「我也不太清楚,剛才經過府衙,就看見他被人給從衙門裡丟了出來,滿身是血的,我還沒來得及問他,他只說了句翠堤書苑就昏過去了,後來……就是現在這樣啦。」
不用說也知道子京是得罪了官府的人。月娘按住胸口,一陣氣憤與不忍湧上心間。再怎麼說,官府也該講王法啊,怎麼可以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人打成這樣?
「大夫,子京他……」
大夫手裡邊把著脈,邊抬起頭回道:「嗯!他傷得不輕……」說完,竟皺著眉頭站起身來。
「大夫,請你——」月娘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子京輕微的呻吟聲。
「子京。」月娘急得趨上前去。「你怎麼了?很疼嗎?」
「月……娘……」子京微微睜開眼皮,虛弱地喚了聲。
「我在這裡!」她握住了他的手,像是要給他力量。
「你別擔心,我在這裡照顧你,你很快就會好的。」
他反手緊握住她。「月娘我……對不……起你……
們……
「子京,你快別說話了。」她憂心地輕捂上他的唇。
「現在把傷養好最重要,其他的你就別想這麼多了。」
「但是我……」他掙扎著要起身。
「噓……我懂。」她按住他。「但是我要你現在好好休息,聽話,好嗎?」
像個孩子似地,他乖乖地躺了回去,神智顯得有些不太清醒。
她輕撫了下他的頰,燙得嚇人。她立即轉頭對大夫道:「大夫,他有沒有生命危險?」
大夫憂心忡忡地道:「暫時沒有,不過他斷了幾根肋骨,還傷了筋脈,恐怕得費些功夫治療。而且這段期間若不好好照顧,恐怕會引起許多後遺症……這樣吧,你先跟我到藥鋪來抓些藥材,我盡力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