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你得想想你的爹娘,就算不為了自己,也要為了他們,你忍心讓他們看到你現在的樣子嗎?答應我,讓大夫看看,然後我們再決定怎麼做,好不好?
她自被角露出了臉。
他笑。「來,梳洗一下,讓大夫看看可好?」她點點頭,臉上還掛著兩還掛的兩行清淚。
「公子,令妹除了受到驚嚇和染了風寒外,其它一切安好,我開幾帖滋補強身的藥給她服下,不出三日就可以完全痊癒了。」大夫拿起毛筆,振筆疾書。「好了,等會兒你就照這藥單抓藥便成。」
「多謝大夫,那舍妹的--」大夫撫著長髮搖搖頭,制止了他的問話,示意他到外邊再談。
「大夫,您有什麼話就直說吧,我想,她有權知道自己的情況。」他望向坐在桌前滿臉焦慮的子菱。心裡知道,若不當著她的面把話說明是不行的。是好是壞,都要有一個明白。
子菱點點頭,繃緊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好吧,那我就直說了。」大夫清了情嗓子才又繼續道:「經過我初步的診查,她的雙眼應該是完全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子菱驚呼。心底生起一絲希望。
「是,沒有問題。」
「但--」她搶著問。
「這小丫頭的眼疾,據我診斷,是因為發了高燒,一時阻斷了視覺,所以才會突然看不見。我已經針對這點給她下了針,依理來說,應該是沒有問題才對,不過--「不過什麼?」李陵緊張地問。
「不過,以我的醫術,下了針之後應當是看得見了……」
「可是我還是什麼也看不見啊!」子菱大叫。
李陵上前按住她的肩安撫她。「是啊!這是為什麼?」他問。
大夫搖了搖頭。「至於為什麼還會看不見,這……恕老朽才疏學淺,實在是找不出原因啊!」大夫話才說完,子菱即氣得大罵。「什麼跟什麼?你這說了還不等於白說!」
先是讓她的心吊了半天高,然後才說找不出原因!這算什麼大夫!根本是個庸醫。
「子菱,不得無禮!」李陵出聲制止她。
「你說我無禮?」她氣極了,眼眶立即湧滿淚水。「你自己聽聽他說的是什麼話,分明就在欺侮我是個瞎子,教人家有了希望,又重重地跌入谷底,你不罵他,反倒罵我!」說著,她終於忍不住哭了起來。
「從一開始,你就管我這管我那,又罵我任性、還罵找無禮,原來,我就這麼討人厭,現在又變成了討人嫌的瞎子!好啊!你別管我!你們通通別管我好了!我瞎、我討人嫌,都不關你的事!」她站起來,摸索著前進。
「子菱!你要上哪兒去?」她這一哭,頓時讓他亂了方寸,急急伸手拉住她。
「別拉著我!我上哪兒去你管不著!只要是看不見你的地方,什麼都好!」她賭氣,邊拭著淚、邊推開他。「對了!我還忘了我壓根兒什麼都「看」不見!那好,我到一個「聽」不到你、碰不著你的地方好了!」不知為什麼,他的責罵比聽見大夫的話還令她傷心。其實,她曉得他是為她好,也知道自己不該這樣無理取鬧,但她就是無法控制自己、聽不得他說一句自己不好!
「子菱!」他扯住她,將她拉進懷裡。「我不許你離開我的視線半步!」他半帶著威脅、實則更具關懷和佔有的口氣,令得她心上一暖,眼淚即刻控制不住地肆流而出。
他還是關心她的。心裡這麼想,口裡卻仍抽抽搭搭地說著:「嗚……我就是要走……
嗚……你管人家……」身子卻極自然地偎進他懷裡。
「好,不管,我都不管。」他的大手順著她的髮絲,不斷地安撫她。
「唉!我說這位姑娘啊!撒嬌也不是這麼個撒法,當心哦!別把人都給嚇跑了才是。
嘖!是這愣小子才理你,換了我--哼!看你「寡婦死兒子--沒指(子)望啦!——
在一旁觀察良久的大夫終於忍不住追出了自己的心聲。
「你--」子菱極不甘心地朝大夫說話的方向瞪去。
「喲!是看不見,眼神倒還挺靈活的嘛!」
「子菱,收斂點。」他提醒她,跟著放開懷中嬌小的身子,扶她回桌前坐下。
子菱還想說話,卻被接住肩頭,制止她再頂撞大夫。
「不好意思,咱們兄妹倆讓大夫見笑了,捨妺年紀還經,有時候是--」他對大夫解釋,心中卻暗暗為自己方纔的舉動感到慚愧。
子菱涉世未深,遭逢變故,情緒不穩是在所難免。而他,癡長她幾歲,行走江湖多年,由得她鬧也就罷了,還情不自禁地在旁人面前表露出心中的情感。希望這大夫沒察覺到什麼不對,否則,只怕又會惹上許多不必要的麻煩,「哈哈哈--」話還來不及說完,大夫卻哈哈大笑起來。「什麼妹啊哥的,分明就是郎有情妹有意。你們年輕人,省省吧!想騙我這個老頭子還早得很呢!」這樣露骨的話,說到兩個年經人心坎兒裡去,彷彿被人戳破了秘密,子菱臉上頓時一陣通紅,連李陵也是一臉尷尬。但,老人家的話卻似乎在這兩人心底生了根、發了酵。
她微微瞥向他,想知道他的反應,卻懊惱著什麼也看不見。而李陵,卻為她的嬌羞怦然心動,兩眼根本就離不開她。
「喂!小子,你發什麼愣啊!」
「不、老人家您誤會了。」他這才回過神來,急忙解釋道:「實在是子菱需要人照顧,但我倆萍水相逄,亦非親非故,為了顧全大局,所以--」萍水相逢?非親非故?
他真只是這麼想?他的話讓她彷彿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眼淚幾乎奪眶而出。
在他心底,她的地位就只是那樣?
「好了,你別解釋了。越說越糟,嘖!」大夫瞥過眼,只瞧見桌前的姑娘臉色一陣白,淚水已然在眼眶裡打轉。「我才不管你們什麼關係,反正,我只管醫我的痛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