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烈的嘴唇蠕了蠕,最後還是沉默以對。
也許,等到他們一家團圓的時候,就會有轉機了。
第5章(2)
幾個月前「拜火聖女」遭人擄走下落不明之後,寒焰國陷入幾十年來前所未有的混亂當中。
沉寂多年的火山突然開始在半夜轟隆作響,還頻頻冒出嚇人的火光,接著煙塵慢慢,鋪天蓋地而來,原本定居在山腳下的百姓開始人心惶惶,火神發怒的預言不腔而走……
連續幾個城鎮都傳出毒蛇出沒咬死人的意外,死者還都是在地方上有善人之稱的良民,因為死因蹊蹺,便有人臆測莫非是妖魔作祟,有意拿這些善人殺雞儆猴?
地方上的農作物一夕之間乾枯而死,豐沛的水源浮起成群翻肚的魚屍,烏群瘋狂攻擊路過的居民……這些不尋常的小事漸漸匯聚成浮動人心的巨流,以驚人的速度宜沖皇城。
就在這節骨眼上,齊王私藏「拜火聖女」,甚至還和她生兒育女的消息如火如荼的傳遞開來,人民生活上遭遇到的苦難突然之間有了合理的解釋,要求齊王交出聖女的聲音如滔滔巨浪般席捲而來,再也無法漠視。
「王上,這是皇城外頭那些百姓合力書寫的萬民書,請王上體恤民心。」一名文官雙手呈上一份刺眼的血書,讓人看了怵目驚心。
「王上,已有暴民私自捉拿無辜婦女去入火山口,意圖藉此讓火神息怒,請王上明察。」一名武將風塵僕僕衝上殿前上奏,文武百官都讓他言詞間的畫面所震憾。
這時,喪女之後蒼老許多的大祭司更是一副痛心疾首的樣子,直接跪倒在殿前,「王上,請以大局為重。」
文武百官群起效之,紛紛彎下清高的膝蓋,齊聲上奏,「王上,請以大局為重!」
年近三十歲的齊王垂眸不話,想著昨夜收到來自皇兄齊烈的密函,想著龍谷橋另一端捎來的回信,想著還在行宮裡的嬌妻稚兒為什麼要背負這樣的重任?
因為愚民誤國。
想來他近十年來的努力仍是不敵脆弱的人心!
他忽然抬眸一瞥,正好捕捉到大祭司眼中一閃而逝的陰險,突然有了定奪。
齊焱慢慢的站了起來,直到殿內鴉雀無聲,才一字一句說出自己的決定。
「朕乃寒焰國之主,理當體恤民心,體諒民苦,體察民意,請大祭司及護法諸人親自護送談九娘及其子女前往聖山神殿沐浴渾身,潛心唸咒七七四十九天,乃寒焰國之福。」他說得不疾不徐,字正腔圓,每一句停頓都掃視著這些卑躬屈膝的臣子,最後目光停留在那個白袍老者身上。
他,就是這一切荒謬行為的始作俑者。
當天稍晚,行宮外頭突然來了一列重裝戒備的騎兵,打著恭迎拜火聖女的口號,得到夾道人群的歡呼,暢行無阻的入宮去把談九娘母子等人帶了出來。
「聖女救國!」
「聖女萬福!」
「聖女……」
談九娘默默帶著難掩驚惶的孩子們走上等候多時的馬車,怎麼也忘不了方才領頭的侍衛長開口所說的話一一
「齊王欽旨,命大祭司鳳自翔偕同拜火聖女,為寒焰國百姓消災祈福。」
這些話把她好不容易燃起的希望給踩熄,把她這幾個月來的癡心妄想給撲滅,把她所有的心思都拿來堵住胸口難以抑制的痛楚,沒發現他們根本就不是去聖山神殿,而是龍谷橋!
在寒焰國的皇城裡,有另一波人馬在恭迎拜火聖女,不過因為齊王認為此事茲事體大,不能馬虎,更不能有褻瀆之意,所以要求大祭司等人和拜火聖女要同時留在宮中沐浴渾身七七四十九天之後,方能到聖山神殿去,免得神靈誤會他這個君王沒有誠意。
大祭司還沒來得及開口辯駁,已經又有一票人當場跪下去大呼「王上聖明」。
齊焱難得在朝堂上露出這樣舒心暢意的笑容,讓很多人終生難忘。
因為,那是他們最後一次在大殿上看見「齊王」。
就在皇城外人心安穩,動盪漸息,皇城內的大祭司日日閉關誦經,無法和外界聯繫的情形之下,載著談九娘母子等人的馬車安然通過了龍谷橋,載著來自庫爾哈精兵部隊的大船也安然抵達寒焰國的各個港口,成功突襲上岸,一路勢如破竹直抵皇城,一夜之間將這座沉迷在聖女救世情節裡的百年城牆包圍得水洩不通。
令人驚訝的是率領庫爾哈上萬精兵的將領,赫然是寒焰國的大皇子齊烈!
這個要命的事實讓百姓們惶惶不安,不敢上街,讓文武百官齊聚殿前爭論不休,卻苦苦等不到一國之主。
直到庫爾哈訓練有京的金戈鐵馬踏入皇城,直到寒焰國成為歷史的灰塵之一,直到城門上掛著像征庫爾哈的旗幟,當時駐守城門的士兵們才說出當天親眼看見齊王大開城門,將一國之璽交予齊烈。
他們印像深刻,因為就在齊烈收下國璽的當下,突然地動隆隆,聖山的方向更是傳來一連串可怕的巨響,齊王臉色鐵青的回頭一望,一眨眼早已策馬急奔,消失在眾人眼前。
後來沒人知道齊焱的下落,直到齊烈宣誓成為代理庫爾哈女王治理此地的攝政王,而他身邊總是會有一個戴著金銅色面具的黑袍男子同行,人稱蹺騎大將軍。
屬於寒焰國的一頁,跟著「拜火聖女」一起畫上了句點。
就在來自庫爾哈的精兵部隊直奔皇城的時候,載著拜火聖女的馬車也逐漸接近目的地。
馬車顛簸,難得孩子們個個乖巧聽話,不哭不鬧,親密無間的抱坐在一起,沒多久就睡成一團。
小姐姐快要到可以取名的年紀了,嬌憨可愛的蹭在大姊曉夜的懷裡安睡,三姊兒雪影貼著她的小身子,還充滿保護欲的將小手臂環在她身前,身形瘦弱的大哥湛天則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雙手環胸而坐,稚氣的臉龐上已經隱隱可以窺見一股當家作主的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