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白鐸凡精心策劃的生日求婚宴讓她體驗到了滿滿的喜悅與感動,自從雙親離世後再也沒有如此溫暖安定的感覺,正當她以為自己是全天下最幸福的女人時,殘忍的真相卻被無情揭開。
「你怨我嗎?怨我害了你父親?」
當他這麼問時,傷慟的神情令她動容,一時間竟無法回答。
她恨他嗎?黎筱沛捫心自問,卻只能苦澀搖頭。
不,她怎麼可能恨他?當年的事他也是無辜受害,他背上那條傷疤至今回想起來都教她心疼不忍,又怎能將父親的死怪責於他?
她是曾想過倘若沒有他,父親就不會死,但只要一想到如果父親沒有目擊綁架案,也許--也許他將無法逃過十六年前那場劫難!
他們將不會相遇,更不可能相戀,她的生命中從此沒有白鐸凡這個男人……
一想到這裡,黎筱沛便心痛害怕不已,無論哪一種結局都會讓她心碎。
「你父親的死是個遺憾,但並非他的錯!」
這句話,是不久前她致電安養院院長時,王院長語重心長的勸慰。
「當年那場綁架案嚇壞不少人,老章明知你父親有恩於章家卻請你母親低調不要聲張,新聞也僅以車禍意外報導,對綁票事件和你父親捨命救人的義舉隻字未提,如此極力隱瞞就是為了避免家人再被黑道鎖定。老章處理的方法雖然不妥當,但終究是為了保護孫兒,多年來他一直對黎家深感愧疚,才會在聽聞你母親重病時委託我出面協助。」
這些年來就像個和藹長輩般照顧她的王院長在電話那頭一邊歎息,一邊向她解釋。
「幾個月前當你帶鐸凡那孩子來安養院時,我心裡驚訝卻忍不住想,也許冥冥中自有安排,當年若不是你父親捨命相救,如今他也不可能陪伴在你身邊。有他疼惜你、照顧你,相信你雙親在天之靈也會感到安心的,不是嗎?」
王院長這番話,徹底擊碎黎筱沛自以為的堅強。
其實她怎會不明白,父親一向見義勇為,當年目擊綁架案又豈會坐視不理?就算最終犧牲了性命,但能換得一個男孩平安,相信爸不會後悔,媽一定也是知曉爸的心意,才會同意章家低調處理的請求,多年來守口如瓶。
是她自己今晚意外獲知此事無法承受,更不敢相信白鐸凡竟瞞著她如此重要的秘密,心裡的委屈、氣憤一擁而上,才會沒有勇氣面對他,也無法面對自己的心。
當年的事,他與父親都是受害者,唯一有錯的就是早已死去的綁架犯。
那場車禍讓她失去了父親,他也因整起事件在身體、心靈都留下深深的傷疤,但今晚她卻用別人犯下的錯來懲罰他……憶起白鐸凡心痛愧疚的神情,他或許欺瞞了她,可最終是因為害怕失去她,她卻選擇丟下婚戒轉身離去,黎筱沛的心狠狠一揪,忽然覺得自己好殘忍!
她深吸口氣緩緩開啟手機,淚眼看著佔據了整面螢幕的未讀訊息。
對不起,瞞著你是我不對,請給我解釋的機會。
你可以怪我沒有勇氣坦白,但請不要輕易放棄我們之間的感情!
我在你家樓下,夜深風雨大,你到哪裡去了?
安養院那邊也沒見你過去,你究竟去哪兒了?快回家!
你生氣不想理我,我明白,至少讓我知道你平安無事好嗎?
拜託回覆我,我很擔心。
字裡行間充滿憂心,語氣軟硬兼施,看得出他急壞了。
她一封接著一封讀著,心也隨之軟化。
正當黎筱沛猶豫著該如何回覆,司機大哥出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小姐,前面路段好像出事過不去,車都塞成一團了。」計程車駛入山區沒多久,車速便緩了下來,司機皺著眉頭不斷向外張望。
窄小的彎路口,幾輛車停滯不動,連回轉都困難,紅色車尾燈在夜裡刺目閃爍,駕駛人反常地冒著大雨下車在路肩來回走動,不斷對著彎道另一頭指指點點,神色驚慌。
看到這景像,黎筱沛緊握著手機,心頭沒來由一跳。
「前面發生什麼事?有車禍嗎?」司機搖下車窗向外頭喊道。
「不好啦,雨勢太大,前面落石崩塌很嚴重,不知有沒有人車被埋進去?現在亂成一團正在等待救援!」前方自用小客車的車主是對上了年紀的中年夫妻,他們驚魂未定地共撐著一把傘,頻頻向過彎處張望。
「山上土石鬆軟還很危險,你們快回車上以免被落石砸中!還好這時段車不多,災情沒那麼慘重,不過前頭有輛銀色賓士可倒霉了,大概是為了閃避落石,車子失控撞進一旁樹林中,整個車頭都撞爛掉!」開藍色小貨車的年輕駕駛頭戴工程安全帽,身穿輕便雨衣和藍白拖小跑過來,朝站在車外的中年夫妻喊道。
「是啊是啊,我剛也到前面看過,那輛賓士再往前幾公尺就會被大石頭砸中,車主現在也不知道狀況如何,救護車什麼時候才來啊?」中年婦人心有餘悸,邊拍著胸口叨絮著,邊和丈夫往自家轎車走去,就怕再遇上落石傷人。
可他們的對話聽在黎筱沛耳中,卻如同雷鳴般在她腦子裡轟隆作響。
「前面出事的車是銀色賓士?你知道車號嗎?」她探頭出車窗焦急詢問,心中的不安愈來愈深。
「車號?這我沒注意……」貨車駕駛和中年夫妻都一臉茫然地搖首。
「唉,小姐你要去哪裡?前面很危險啊!」
顧不得司機制止,她塞了幾張鈔票當車資便跳下計程車,連傘都忘了撐,冒雨朝彎路口跑去,腳下的坡度和土石泥濘讓她好幾次步伐不穩差點跌倒,她卻顧不了許多,只是緊握著手機拚命往前奔去,腦中不斷浮現手機裡他最後傳來的訊息--
你去了伯父、伯母的陵園嗎?很晚了,我去接你回家。
「不會的、不會是他!拜託,千萬別是他!」在心底下斷祈禱、說服自己他應該不可能比她早一步上山,但黎筱沛胸口就是有股莫名的不安蠢動,驅策著她奮力向前狂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