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正在討論的小福,此刻正扛著三袋米包,輕鬆地往裡面走去,見著了尤俠,還憨憨地感激一笑。
尤俠也回她一個親切的笑。「少爺,您看,她真的不輸給一個男人吧,她真的很可憐,讓她留下來吧。」
好是很好,但又怎樣?他的規矩是不能破壞的。「你負責訓練她,我就不信會有人把米給洗壞之類的,反正往後就是不准讓她做這種粗活了。」
第1章(2)
尤俠待要再做一番詳解,這時他們口中的小福很快地從裡頭走了出來,一樣又對著尤俠笑,然後可能覺得剛剛沒對韓文堯打聲招呼是很不對的事,於是她加倍笑容,笑得純真、笑得清澈。
時間彷彿回到了八年前,那個黑黑的小女娃兒也是這般對他笑,而且這一個偏偏也是黑的。他一愣之下,不自覺地就開了口:「尤俠,她姓什麼?」已經巧合了一次,不會再有這麼巧的事了吧?那也不過是一個夢而已。再說娶妻是要娶漂亮的,而不是這種又瘦又小又黑的。
關於少爺的那個夢,尤俠自是未曾聽過,於是沒什麼顧忌地接了口:「姓董啊,叫董小福。」
不……不會吧?!韓文堯那極俊俏灑脫的臉上就見嘴角一抽,當下真有股衝動想直接跑去問她是否是當年的那個娃兒。
少爺怎麼一直盯著小福看?那神色到底是什麼意思啊?算了,反正不管了,少爺答應可以留下就可以留下,於是便提醒道:「少爺,那薛家小姐就快要在對面湖邊出現了,您若是再耽擱下去,會來不及的,快上去吧。」
聽到這話,韓文堯從恍惚中回過神來。他這到底是怎麼了?管她是不是當年的那個董小福,是不是月下老人口中的那個董小福,說到底,那也只不過是一場夢而已,自己的反應未免太過強烈了。「記得要把小福的事處理好,不然我不只要小福走,連你也要受罰。懂嗎?」
雖然要小福做灶房的活兒很難,但他會努力的。尤俠連忙笑笑地道:「我知道了,少爺。少爺,您請上樓吧。」
依然是當年的那個雅座、窗口,他站在窗邊,薛家小姐早已穿著如娘親所說的那樣,在不知情下,由丫鬟陪伴,在湖邊走著。只是,那美貌卻沒有入他的眼,他彷彿依稀看到了那個滿身蒼涼的婦人正叫著「小福」,然後窗台下有個女娃兒,正對著他笑。
***
是夜,凌煙閣的門面上點亮了所有高掛起來的燈籠,門外正停著無數的奢華馬車,不時有著肩披薄紗、酥胸半露的姣美年輕女子走了出來,勾著一個又一個大爺,甜膩笑著地走了進去,入了男人迷醉的仙境。
韓文堯一下馬,便把韁繩丟給青樓裡的小廝,然後熟門熟路地走了進去,站定大堂裡的一角;想想自己真是好久沒來了,這裡的生意仍是那麼好啊。
彷若全都知曉了韓文堯是何許人也,沒有一個姑娘願意靠過來,因為她們都知道從他身上是撈不到一個子兒的。
韓文堯剛要開口問杜明笙在哪,卻剛好看到一名膚色偏黑的姑娘穿著不怎麼合身的衣裳--似是某個青樓姑娘借給她的,還好並不是太暴露,頭髮倒是讓人給仔細梳理過了--正端著一個酒盤走近一桌客人,有些笨拙和扭捏地將酒壺和酒杯放上桌,就在屈了個膝要退下時,她的腰卻被男客給摟住,盡想往她臉上親去。
韓文堯覺得自己是憤怒的。既然甘願來到這裡……謀生,作踐自己,又何必編那種可憐的故事,好搏得工作的機會?
正當他的不悅才剛升上來,那個肥胖的客人已發出殺豬似的淒慘嚎叫,摔落在地。
而只不過是嚇到,推了胖客人一把的董小福,見到自己所闖下的禍事,也只能呆呆地站在那,根本不知下一步該怎麼辦。
短暫的靜默過後,突傳來一陣尖叫,不知是真嚇到還是假裝,青樓姑娘們柔弱地各自撲至身旁男人的懷裡,以尋求保護,眼眸還不時偷瞄那闖禍的丫頭,看著好戲呢。「那肥胖的男客,可不是好惹的呢。」
很快地,在混亂還未擴大前,青樓的管事已帶來幾個小伙子過來處理了。
這時一個長相陰柔的年輕男子--凌煙閣的老闆,不知何時已無聲地站到了韓文堯身邊,嘴角輕揚地看著這一場鬧劇,輕嘲地說著:「怎麼,你有好一陣子沒來了,是薛家姑娘入不了你的眼嗎?」
青樓是個消息靈通的地方,韓文堯不意外杜明笙能清楚他今日的事情;只是那姑娘長得如何,在他腦海裡確實模糊一片。整天都沒回府的他,來這兒也只不過是想暫時躲避娘親的盤問罷了,他知道懂他的杜明笙只是隨便問問罷了。
專注地看著那一桌,董小福正被幾個樓裡的壯碩小伙子給一左一右押住,而那個肥胖的客人被扶起來後,臉上的肥肉氣得一抖一抖的,衝上去就是一個巴掌扇下,打得董小福的嘴角淌出一道血痕來。「你這個賤丫頭!」
看得韓文堯不悅地將眉一皺。「把她帶到軒一房來。」來這兒從不找姑娘陪睡的他,每次都指定這間房純睡覺。
杜明笙看了一眼那毫不起眼的董小福,沒有多問他們之間是什麼關係,因為這個縣裡的事,還沒有他查不到的。已有多久沒看到文堯插手管姑娘家的閒事了,就不知道後續的發展會如何?饒富興味地將唇一勾,說的卻是不相干的事:「丁秋蝶回來了,她說她想要見你一面。」
走離的腳步一頓,那背影看起來是僵直沉重的,卻是頭也不回地道:「把她帶到房裡來。」
聽到曾經愛過的人的名字,居然一點激動的反應都沒有。唉!當年的事能怎麼評論呢?於是道:「好,隨後就到。」
韓文堯剛坐下沒多久,杜明笙便親自帶人來了,將一壺酒給放上桌,道:「你向來就只有點這麼一壺酒,我也給你帶來了。人在這兒,我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