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我……不……」她哭得肝腸斷裂般的淒苦,兩手捂著的小嘴裡發出嗚嗚的淒淒之聲。
她說的何其模糊,沒有理由,字不成句,但他倒是聽出了她的不願意了,但還是要一個理由吧!
「為什麼?」所幸是在深山野林裡,否則一個小女子哭成這副模樣,只怕他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只是他那時滿身是血地躺在那兒,她怕得要死,卻有膽救他,現在不過是上京,她何須懼怕得瑟瑟發抖,活似他要她去那聞風喪膽的訣死谷。
「石公子……」唯有這三字,她喊得算是清楚了。
「罷了罷了,不去便不去。」
石大將軍何時會屈威於一名女子的眼淚之下,只是林姓女子的淚水實在是令他大駭,要是能止住她的淚,那他真的要謝天謝地了。
「可、可以嗎?」哭泣中,她支支吾吾地問,深怕自己的任性會造成他的不便。
「當然可以!」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他都答應不帶她去京城了,她也該收收眼淚了吧。
粉嫩的臉頰上的淚痕逐漸緩下,「其實石公子不需要為我費心,我一個人……」父親去世之後,林若水都是一人過活的,不覺得不妥。
「不行,你一名女子……」石毅不知道自己為何要管得這麼多,她要自行離開,他也省事不少,無須挽留她。
「石公子,我們萍水相逢,我只不過是順手幫了你,你不需要諸多掛念這份恩情。」林若水以衣袖輕輕地抹著眼淚。
「你……」她這麼說也沒有什麼不對,不對才怪!但要他聽她的話,那才真是怪了,「若水,你是要我做一個忘恩負義的人?」
雖然他以前做的事情談不上忘恩負義,但也相去不遠吧,她長長的羽睫眨了眨,「若水不是貪心的人,救石公子也不過是順手罷了。」
不貪心?她要是表現得貪心些,他們此刻也不會留在這裡了,他大爺想上哪兒就上哪兒,她愛跟不跟!哪會尊重她的意見!只是她越是這麼懂事,他就越放不下心,他真的是犯賤!犯賤!
「石公子?」林若水心驚肉跳地看著他滿臉的陰暗,好似夏雨之前的烏雲密佈。
「若水……」
「是。」她應道。
「不如我就收你做妾室吧!」話一出口,林子更是靜謐得嚇人。
林若水輕輕地回頭,一雙明亮的眼睛盈滿著淚,「石、石……」
看吧,把她嚇得連話都講不齊了,石毅真想仰天長嘯三聲,這位小女人似乎也太容易受驚嚇,太容易淚眼汪汪了。
「你如今也是一人,又是寡婦,我之前說要為你尋一良人,想來想去,我覺得還是我自己最牢靠。」石毅講到後面,覺得自己說的還挺對的。
「這麼一來,我又可以報答恩情。」這便是傳說中的以身相許呀。
「不行!」林若水顫著雙唇,「這不妥,不妥,非常不妥!」
一連三個不妥,她總要說個所以然吧,石毅認真地等著她說個好理由來。
「其實……」林若水為難地別過頭,「若水只愛自己的夫君……」
愛?石毅冷哼一聲,愛這個字眼他是不懂的,「若水,女人沒了依靠,總是要再嫁的。」
「就、就算要嫁,若水也不想嫁一個有妻室的人,免得雞犬不寧。」他要自己嫁做妾室,那麼在她之後他已娶了一名女子了?
不知為何,林若水想到這個可能性,心口竟像是醃菜時放的醋,又酸又不好聞。
「你是要我休了正妻,娶你?」看不出她的心眼這麼小,容不得他人分享夫君之愛。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說,我希望我的夫君一生只有我。」講到這個話題,林若水不好意思了,從未對人說過的願望就這麼告訴了他。
而他還曾經是她的……唉,在他面前,她不小心地就放下了防備。
石毅第一次從一名女子口中聽到這樣的話,一時傻在那兒。
「石公子,請你不要再管若水,若水不需要你為我說親,也不想委屈你娶我……」林若水善解人意,雖然不懂他在想什麼,但沒有男人會想娶一個寡婦,除非是鰥夫。
石毅說不出話了,他細細地研究著她平凡的五官,也想不通自己剛才是著了什麼道,竟說出那番鬼話。
何來正妻!那個敗壞家門的女人早就被休了,做出那等醜事,哪能在他面前晃,只是每每想起這窩囊事,他就氣不打一處來。
他可是鼎鼎有名的將軍,竟被一名女子玩弄於股掌之間,而家裡人竟瞞著不告訴他,直到他打退敵軍之後的半年,他回到將軍府,才知道他那小娘子早被家中長輩給休離了。
「石公子?」林若水見他臉色不大好,以為自己說的話惹他不高興。
「沒事沒事,反正你是我的恩人,你愛怎麼樣就怎麼樣。」他擺擺手,收起那令人不悅的記憶。
「那……」他們現在該去哪裡呢?
石毅思索了一會兒,「邊走邊想吧!」她說不上京就不上京,一個沒上京過的女子,又怎麼會認得路呢?嘿嘿!
入夜時分,他們找了一間客棧住下。
「石公子,這不大好吧?」林若水遲疑地矗立在客棧門口,之前她一直沒想到盤纏的問題,如今站在富麗堂皇的客棧前,她才羞覺荷包干扁。
石毅睥睨了她一眼,知道她在想什麼,他嘴邊淡淡一笑,「你儘管跟著吧!」
林若水猶豫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緩慢地跟在他身後。
「公子,打尖還是用膳?」掌櫃熱情地說。
石毅從懷中掏出一權杖,掌櫃一看,熱情中又多了幾份敬重,「怠慢、怠慢了……」
「給我兩間上等廂房。」
「沒問題,只是這上等廂房如今只剩一間,不知中等廂房可行?」掌櫃小心翼翼地問。
石毅眉挑了挑,「隨便。」
在掌櫃忙著安排時,林若水好奇地問道:「石公子是這兒的常客?」客棧名為風清樓,聽來格外雅致,只是不知石公子與這客棧之間的淵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