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不知,她眼底的異樣與狡猾全都落入季子妍眼裡,但季子妍依然不動聲色地繼續替她上藥,抹上冰肌玉膚膏。
那蘭陽皓拂袖甩開了樓雨櫻的手,大步來到項幽凌面前,望著她驚慌茫然的眼,他痛心地說:「凌兒,我萬萬沒有想到你會這麼做,我以為你和櫻妹相處融洽、形同姊妹,你怎能對她如此殘忍?既已知她為我如何犧牲,你又怎忍心對她這麼做?」
他句句指責、譴責的眼神彷若鋒利的刀刀般,刀刀劃過她的心坎,是那樣地痛、那樣地難以承載,從不知哀傷為何物、從不知淚水滑落臉龐是何滋味的項幽凌,悄然落下了眼淚,卻渾然未覺。
「我沒有。」項幽凌重重地對他說出這三個字,眼神直勾勾地盯著他。
那蘭陽皓望著項幽凌臉上那如雪股毫無血色的容顏,她眼裡對他投射的受傷情緒與臉上的晶瑩淚水,令他驀然一震,「凌兒,我相信你善良天真,斷不會做出這種事。」
他的話讓項幽凌有如身在冰窖中、寒冷濕透的心染上了溫暖,有如身處朝陽般的天地之間,「陽皓……」
項幽凌話語未竟,那蘭陽皓便伸手握住她的肩膀。「可是,我也不會錯估女人因為醋勁而做出平常不可能做的事,凌兒,我不是告訴過你,不需為櫻妹吃醋,況且,半個月後,我們就要大婚了,你又何苦對櫻妹這麼做?」
項幽凌仿若被閃電擊中般瞪視著他,「終究你還是不信我?」
「我不是不信你,而是事實擺在眼前。」那蘭陽皓對樓雨櫻十分信任,他斷然以為樓雨櫻不可能在他面前做戲,更不可能傷害自己,所以,他痛心地認為項幽凌是因為吃醋而做出這種事來。
項幽凌憤然甩開他的手,挺直胸脯,支撐著自己搖搖欲墜的身軀。「我真的沒有對她這麼做,一切都是她自導自演的。」
生嫩的她直言地將事實說出,讓那蘭陽皓不可置信地瞪著她。「櫻妹為何要這麼做?」沒有理由啊!
「因為她愛你。」項幽凌再也受不了那蘭陽皓質疑的目光,於是大聲地對他說,見他不信,她又道:「否則你以為她當初為什麼要捨命救你?當然是因為她自始至終都愛著你,你這個笨蛋,不相信我就算了!」
「凌兒,你何必編這個謊?只要你承認你吃醋,然後向櫻妹道歉就行了啊!」那蘭陽皓不相信她。
「你這個大笨蛋!」見他就是不肯相信她所言,她傷心地怒罵一句,轉身跑掉。
此時,陰霾罩頂的烏雲間瞬間落下傾盆大雨。
「陽皓哥。」樓雨櫻見那蘭陽皓怔然望著項幽凌離去的背影久久不動,臉上儘是傷痛,她心中護意滿盈,楚楚可憐地叫了一聲。
聽見叫喚聲,那蘭陽皓身子驀地一震,回過神來,望向樓雨櫻。
「大哥,先進屋裡去。」那蘭月軒在一旁提醒著那蘭陽皓,同時牽著妻子的手率先進入櫻閣裡避雨。
這趟他們前來,是要為樓雨櫻再做治療,不過,看這種情形,樓雨櫻這女人沒有這麼單純,只是一直深深對樓雨櫻感到愧疚的那蘭陽皓似乎並沒有看出她深沉的心機。
第9章(1)
天空劃過一道閃電,雨狂暴地傾瀉而下,從進宮以來,項幽凌還未遇見過下雨,雨滴毫不留情地擊打在她身上,讓她渾身濕透,雨水順著她的衣裳下住淌流,使得她渾然已成一個雨人。
她不停步地繼續在雨中行走,不時滑倒的她,泥濘遍身,但她反覆地爬起再行,這時的她心中只感覺到悲痛與絕望,他竟然不相信她?
「小姐!小姐……」
耳際隱約傳來小盈和彩屏的驚呼叫聲,一把紙傘很快地撐在她頭上,而彩屏則握住她的手臂,牽引著她往琉璃閣的方向走去。
「小姐,你怎麼淋得這麼濕呢?也不避避雨,要是生病了,這可怎麼辦呢?」
只見雨中的項幽凌淚流滿面,淒楚的臉、空洞的眼情,令小盈和彩屏互覷一眼,有些不知所措,更有著擔憂。
兩人眼神交流,決定先帶她回去換下一身濕衣。
當兩人帶著她進入琉璃合,正欲進入寢殿時,項幽凌卻突然掙脫彩屏的牽握,站在雨中,仰起螓首,任由雨水打在她的臉上。
「小姐,你別這樣嚇奴婢呀!」彩屏見狀,心裡又慌又急,連忙伸手再去抓握項幽凌的手。
項幽凌怔怔地望著彩屏,空洞的眸漸漸聚焦,直勾勾地盯著彩屏,似喃喃自語,又似在對她低訴著自己的心情,彩屏仔細傾聽,卻覺一陣鼻酸,眼眶也跟著紅了起來。
「若是有一種愛,有一種痛,無法得到,也無法割捨,那就讓這場雨幫我釋放,幫我解脫吧!」
然後,她突然渾身似是被抽乾了力氣般猝然軟下了身子,彩屏和小盈驚呼一聲,小盈將紙傘丟棄一旁,幫著彩屏一起扶著項幽凌回到寢殿。
彩屏連忙喚來宮女和小廝送熱水進來,又喚人煮薑湯,這才轉身幫著小盈替項幽凌換掉一身濕衣。
兩三個小廝的動作很快,一桶又一桶的熱水被提了進來,倒進了大浴桶中,不消多久,浴桶就被注滿了熱水。
待小廝全部退下後,其中一名宮女對她們說:「項姑娘由我們來服侍,你們倆渾身也都濕透了,快去換件衣服吧!否則要是著涼了,可就不好了。」
聞言,彩屏和小盈互覷一眼,然後再望了項幽凌一眼,項幽凌這時似乎已回過神,她對兩人道:「你們就下去換衣服吧!」
「是。」彩屏和小盈這才福了福身,退了出去。
「你們都下去吧!我可以自己來。」項幽凌對她們說,身子已浸入熱騰騰的浴桶裡。
「是,那麼奴婢在外面候著,項姑娘要是有任何需要,只要吩咐一聲就行了。
「嗯!」
項幽凌懶懶應了一聲,然後緩緩闔上眼,將螓首垂放在曲起的膝蓋上,聽著暴雨打在屋簷上,滴答作響,心裡亂紛紛的,頭腦雲時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