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公子沒救了,病入膏肓。
「曲高和寡出自戰國時,宋玉答楚王問:『是其曲彌高,其和彌寡』,意思是曲調高雅,能和者少,大人身側的謀士個個才能出眾,虛懷若谷,豈可說知音難尋。」會做人比會做事為佳,攻心為上。
「說的好,有學識。」莫曉生第一個叫好。
「梅先生見識淵博,熟讀百書,實為智囊謀士。」不吝讚美的文師爺撫撫鬍子,嘴角上揚。
「我家公子向來目中無人,眼高於頂,氣焰囂張又不知收斂,實乃我等之憂慮。」成秀老淚一抹,頗為感慨。
其實他沒說出口的是二公子欠人管教,梅謀士身為頗受重用的幕僚,理應加以規勸,導正劣習,使其心態謙遜,為人謙和,心胸光明正大,磊落無私,敬人如敬己。
白話一點是沒人拉得住的野馬就你來吧!套繩,上鞍、用鞭子抽,只要能讓其溫順聽話,他就是你的座下騎。
他們佩服梅希的敢言,而且不懼強權,引經據典的把管二少的自負給堵回去,著實是英勇無比的女中豪傑,令人望塵莫及。
梅希是裘希梅一事,管元善身邊的人全都知道,他們並未因她女子的身份而看輕,反而十分敬重她帶著一雙弟妹破夫家門而出,什麼依靠都沒有的弱女人竟敢與丁府惡犬周旋,智取貪婪無比的婆婆,痛快捨棄風流夫,大快人心。
最重要的是她壓得住管元善這頭凶狠大狼。
「你們吃撐了是吧?要不要我把糧餉減半,讓戶部少支點銀兩。」他還沒死,用不著急得上輓聯,緬懷他一生功過。
第7章(3)
管二少凌厲黑眸一掃,鬧人的吵雜聲當下鴉雀無聲。
他滿意的一點頭。「希兒,別理會這些吃閒飯的人,他們嫉妒我官做得比他們高,領的俸祿是他們的幾十倍,心有怨言的俗人注定無法展翅高飛。」管元善搖頭又歎氣,可惜世人皆愚昧。
聽聽,這是人說的話嗎?多麼惡毒呀!一行人曰以繼夜地為他探查江南貪瀆案,從北城到南縣,由知府到地方小官,無一遺漏地把老底都掀了,真正吃閒飯的閒人竟然還不滿足,一桶污水當頭淋下。
是可忍,孰不可忍,忍……不下去也得忍,誰教他們被欺壓已久,敢怒不敢言。
「大人,你看看這一條,支出米糧十萬石,但運送到江州的實重卻不到五萬石,其中的差距到哪裡了,而秀水鄉卻平白多出五十輛大車麥種,麥的價低,不及白米的一半。」麥種帶殼,自然比脫了殼的稻米便宜,米價攀高。
「希兒,不是叫你別喊我大人嗎?管二哥多順耳,也表示我們的交情夠。」管元善一轉頭,柔得能滴出水的聲音轉為冷厲。「秀水鄉是誰的管轄?去把那短缺的米糧給我找出來,還有誰在操縱米價,一併查出,想辦法讓他們賤價拋售。」想囤積米糧好從中獲利,他非叫他們血本無歸不可。
「秀水鄉歸溫州知府所管,溫州與江州相隔五百里,秀水鄉在兩州的交界處,我們查過那地方多山地少,丁口數不到一萬……」莫曉生乾笑著冷汗一抹,他查無異樣,怎麼小姑娘就看出細小端倪。
「梅希,你從哪發現不對勁?我在秀水鄉待了兩天,民風樸實,百姓安分,他們靠山維生,大部分是獵人和牧民,只有少部分種田。」小麥種子運到秀水鄉哪有土地種植,難道要種到半山腰?
「不許喊她梅希,要恭敬地喚一聲梅先生。」他家希兒是莽夫能叫的嗎?滿嘴的糞味。
「霸道……」對於管元善的無理取鬧,莫曉生只敢咕噥兩句。
「你們把這幾本帳冊合在一起看便明瞭了,上面動了手腳,單一本是看不出有何差異的。」裘希梅以硃筆一圈,點出做了記號的幾筆,它們在各自的帳面上是打平的,可是互相對照後,甲冊有進無出,乙冊是出了糧卻無收到的回條,丙冊記了到糧日可無實收的糧據,丁冊是空倉,但有人提糧。
其實很簡單,就是偷天換日、移花接木,轉運的過程中這裡放一點,那裡放一點,等運到指定的地點後已所剩無幾,而接收的官員按原本的糧數收倉,做假帳亂真。
根據本朝律法,放置超過三年的白米以陳米價格出售,新米入、陳米出,新舊交替,淘汰出的陳米通常有霉味,通常價錢普遍不高,約新米的五分之一,無糧可食的窮人家才會去購買陳米。
換言之,官倉的官員先一步把新米以高價賣掉,待到三年後才用陳米的報價上報朝廷,這一買一賣價差四倍,教有心人怎不趨之若鶩,甘冒欺君之罪從中得利。
「唉,我怎麼沒想到這一點,當初看帳冊時就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可是整本帳冊翻來覆去還是一籌莫展,兩眼看到花了還以為自己多心。」文師爺直搓鬍子,感歎連連。原來是他找錯方向。
「我爹生前曾經說過,秀水鄉附近的山頭曾鬧過匪患,朝廷派兵團剿卻無功而返,據說是有人先行通風報信,兩千名土匪一夜隱匿,失去了蹤影,而秀水鄉多出了很多獵戶。」她爹說要上書請王啟大人派人調查,可沒多久爹就出事了。
「你是說秀水鄉有可能是土匪窩?」以輕鬆態度查案的管元善忽地臉色一變,劍眉擁高。
「我不敢肯定,那是我爹生前一個月在書房無意間提起,我正在看書,沒怎麼用心聽分明,那時他很憂心,一再說土匪不滅,百姓何以為家。」可是沒想到土匪未滅,他已因馬車顛覆意外身亡。
「生前?」面上一凝的管元善和眾冪僚交換一個微妙的眼神,這個時間點太湊巧,顯然別有內情。
未確定前,眾人有志一同的三緘其口,他們不認為裘老爹的死是意外,如果牽扯到別人的利益,他這擋路的人不得不死,為了源源不絕的財富,防患於未然的手段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