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凌老闆放下酒盅,淡笑道:「尚德號的池爺是榆次城裡的霸王,別人做生意用腦袋,他那莽漢用的是拳頭。」他斂下眼睫,掩去眸中隱隱的幽怨。
「哎呀!這話只能咱們私底下隨便說說,千萬別傳了出去,萬一傳到那位不講理的池爺耳裡,凌老闆別說想在榆次城裡做生意,小命可能都會不保吶!」
凌老闆不屑地冷哼一聲,「榆次城裡的人怕他,我偏要剝下這只惡龍的逆鱗來瞧瞧!」
看他胸有成竹、誓在必得的樣子,三人當場愣住。
眼前這個漂亮爺兒半月前親自登門,預備用重金頂下他們的茶鋪,如今看來是衝著池青瀚的尚德號來的。
眾人早看不慣池青瀚目中無人的囂張模樣,現在有人打算替大家出頭,眾人莫不歡欣鼓舞。
「經過這些日子的商談,三位爺想必已知道凌某的決心,這是契約,勞煩三位爺簽字畫押,將商舖地契一併交給舞吧!」
他將早已準備好品契約遞上,三位老闆衝著豐厚買金,爽快地簽字將地契交給他。
四人又把酒言歡好一會兒,終於在日盡薄暮之時散會了,席間,凌老闆憑著清晰機智的言談,博得眾人的信任,拉來不少資金。
「今日就謝謝凌老闆的款待了!」三位老闆抱拳施禮。
他亦回禮,「哪的話,三位爺幫了小弟一個大忙,又投資小弟的生意,今日只是一頓便飯,小弟實在汗顏,日後等咱們的生意做出名堂了,小弟定當湧泉相報。」
一番話把三人哄得服服帖帖,山西商人就是這樣,只要人家直著性子對他好,他必定掏心掏肺,當下三人決定再加注資金,凌老闆自是欣然接受。
凌老闆站在酒樓長梯的最後一階,恭送三位老闆,低著頭不知在思索呰什麼,卻不曉得二樓廂房裡,有人正隔窗緊盯著他,那人隱身在暗處,一雙銳利的眼眸像潛伏在黑暗中的猛獸,火熾專注。
「喂喂喂,這位爺兒,趕快讓路……讓……啊!」
一陣急促的叫聲伴隨凌亂的腳步聲直衝向凌老闆,他才剛抬起頭,還沒反應過來,就被肩上頂著兩個大托盤的夥計猛地一撞,托盤上的飯菜全翻倒在地,餐具也摔了個粉碎。
夥計因為不小心踩到菜汁,腳底一滑,跌坐在地上……生氣得正準備破口大罵,一抬頭,整個人卻當場愣住。
見、見鬼了!眼前哪有什麼爺兒?根本就是個絕代佳人,她剛才被這麼狠狠一撞,帽子飛了出去,此時秀髮飛散,一張小嘴也因為驚愣而微微張開。
若不是身後有欄杆擋著,她想自己也會像那頂帽子,不知被撞飛到哪去了吧!凌飛嫣捂著痛得緊的後腰,蹙著柳眉,想罵人又不知道該罵誰,樓下樓上這麼多人,鬧出這麼大的動靜,怎麼可能沒人看見。
眾人一個個伸長了脖子等著看笑話,但一見夥計莫名掩出個美人兒,無不瞪大了雙眼,全場鴉雀無聲。
「咦?這不是凌家大姑娘?」有人認出了凌飛嫣。
「福來酒樓的老闆娘嘛!幹嗎在自家酒樓裡扮成男人?」
「嘖嘖!她這模樣簡直俏得不行啊……」登徒子也趁機輕薄兩句,「池爺放著天仙不用,天天睡在自己的花樓裡,莫非真是家花哪得野花香?」
凌飛嫣氣得俏臉漲得通紅,咬著唇想要反擊,可是射向她的一道道視線,全都不懷好意,淨是些身高過人的粗魯大漢。
突然,她覺得背脊竄過一陣冷意,胳膊上泛起雞皮疙瘩,她僵硬得無法轉頭,雖然早預謀要故意讓他得知自己的行蹤,可她沒想過會用這種方式見到他呀!
她聽見沉重的腳步踏著木質樓梯響起,凌飛嫣覺得腳下的梯子都在籐動,整個人微微發抖,卻依舊倔強地挺直背脊。
「噓!池爺出來了,不想死的就快點閉嘴。」
眾人交頭接耳了一會兒,許多人更是嚇得丟下銀子隨即離開。
感覺到他站在身旁,她還是不敢看向他,兩人沉默了良久,她的拳頭越握越緊,終於鼓起勇氣抬起小臉,用清亮的美眸看著他,眼神幽暗,帶著幾乎察覺不出來的哀怨。
他瞥了她一眼,便將視線移開,狠狠掃視了那些偷偷打量過來的好奇目光,他不滿的表情,使得側臉的峻厲輪廓更加深刻。
她的胸口像是被人重捶了一拳,他的臉還是和記憶中的一樣,原來這兩年來,她一刻都沒忘記過他……
不!不是這樣!她是因為恨他、怨他,才會將他的臉記得如此清楚,一定是這樣!
「準準你出來的?給我回去!」他冷言低吼,卻看也不看她。
一陣難堪,她扭過頭去,既不想回應,也不知該如何回應。
他向她伸出手,她嚇得立刻後退,卻忘記身後是欄杆,再次撞到痛處,她小聲地呻吟了一下。
他濃眉深鎖,像是低咒了一句,她根本還不曉得發生什麼事,下一秒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她就被他輕鬆撈起,甩到寬厚的肩上。
她頭好暈,想罵又罵不出來,委屈得想哭,卻不願意輕易地對這個臭男人示弱,瞬間,所有複雜情緒一股腦全湧七心頭,讓她鼻頭一酸,忍不住在他身後偷偷掉淚。
她好恨呀,恨死這個男人了!
凌飛嫣從正在整修的茶鋪裡走出來,對面就是池青瀚的尚德號,兩旁的茶鋪全被他頂下來,尚德號理所當然成為這條街上最大的茶鋪,很多經營不下去的小茶鋪,不是頂出去,就是轉做別的買賣。
如今,她就把自己的鋪子開在對面,若他知道了,肯定會暴跳如雷吧!
她就是存心要和他作對,她沒有資金開花樓酒坊,不懂得怎麼經營,但茶葉,她可熟知得很。
這兩年來,她更用心鑽研了不少茶葉方面的書籍,暗自調查本地的茶葉集散地,搜集許多信息,她不但要做,還要做得比他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