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老闆,朝廷已經封城,湖南我看是進不去了。」拳師頭領薛寶義緩下馬勢,與馬車並行。
馬車內無人應話,良久,才傳來凌飛嫣略微沙啞的嗓音。「薛當家,謝謝你和弟兄們送我到這裡,剩下的路程,我自己想辦法即可,各位兄弟若想回榆次城,我不會阻攔……」
「凌老闆這話就太見外了!」
薛寶義是榆次城裡出了名的仗義,深得雷閭泰的信任,也因為有雷爺的背書,山西商會中的商人們,大多都會請薛寶義和他的兄弟們負責押貨。
「薛當家,此下路途危險,我實在不願連累諸位。」坐在車內的凌飛嫣緊握著拳頭,連日來的趕路已經讓她嬌弱的身子疲憊不堪,若不是憑著要找到池青瀚的意志苦掙,她早就病倒了。
「凌老闆,薛寶義做人講究的就是信義二字,雷爺既然把你托付給我們,我們就得負責你的周全,何況池爺也是咱們榆次城的人,人在外地,老鄉見面都要眼紅,更別說明知池爺有難,兄弟們怎能見死不救!」
薛寶義的一番話,讓凌飛嫣既感動又佩服。
「謝謝薛當家,你的盛情我就領了,以後若有用得著我和池爺的地方,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於是,凌飛嫣請薛寶義用重金買通城門的守衛領隊,一路往兵荒馬亂的南方趕去。
該死的池青瀚,你到底是跑得有多快?為什麼苦追這些時日,都還趕不上呢?莫不是出了什麼事吧?
不會的……連閻王都不敢招惹他那個無賴,他蠻力過人,平常人十個都打不過他一個,但她就是擔心,不曾停止過,其實早在他離家的第二天,她就後悔了。
真不該讓他來的,她明知南方的局勢緊張,卻偏偏因為賭氣和抱著一絲絲的僥倖……若他真的出了什麼事,她、她和囡囡……
積壓多日的後悔掛心折磨著她的心緒,身體病兆已發,她卻依然咬著牙硬撐。
南方多雨,一路匕泥濘難行,大道上賊寇、官兵不斷,只得鑽小路,但小路時有強盜出沒,若不是薛寶義和兄弟們武藝超群,恐怕她早已被棄屍荒野了吧!
「嘁!又下雨了!」池青瀚雷吼一聲,驚嚇到跨下的馬匹,馬兒打了聲響鼻,四蹄驚惶地亂踏,「吁——穩下,穩下!」
他手掌施力,勒緊綴繩,將袖子捲至上臂,青筋暴突,馬兒在他的強大拉力下乖順投降,依著主子的意志掉轉馬頭。
「池爺,最後一輛馬車陷在泥溝裡,走不動了!」阿虎策馬來到他身旁,大雨淋透了他的衣服,視線也是一片模糊。
「他娘的!」池青瀚低咒一聲,抽掉斗笠,大手一揮吩咐道:「你帶著前頭的馬車先趕路,這裡天黑雨大,不能久留。」
「爺,你呢?」忠心的阿虎非常擔心自己的主子。
「我力氣大、動作快,把馬車推上來後就會趕上你們。」池青瀚頭也不回,雙腿一夾,策馬狂奔,直往隊伍的最後面趕去。
阿虎沒辦法,只得聽令到隊伍前頭,「兄弟們,我們加快腳程,趕在天黑前到鎮上的客棧裡落腳。」
「是!」兄弟們齊聲大吼響應著,紛紛加快速度。
最後一輛馬車的車伕頂著傾盆大雨,使力揮著馬鞭,兩四駿馬埋頭嘶叫著,鐵蹄吃力地猛蹬著地,想要拉出陷在泥溝中的馬車。
眼看馬車差一點就可以被拉上來,誰曉得車輪壓到大石,又退了回去。
池青瀚見狀不發一語,皺緊濃眉,隨即跳下馬背,跑到馬車後面。
「老梁,我數三聲,你儘管揮馬鞭,我在後面推,聽到了嗎?」他把手探到水裡摸索,阻在車輪下的石頭挖不出來,看來只能靠蠻力了!
「爺,這可不成,萬一車子後退的力量你頂不住,會壓傷你的!」這一車貨物重得跟座小山似的,貨倒如山倒,萬一壓死了人……老梁打了個冷顫,緊張道:「不成不成,還是讓小的來吧!」
「少囉唆!你力氣有我大嗎?」老梁的心思他曉得,但老梁家有老小,是唯一的支柱,可不能出事,再說,這點重量,他還不放在眼裡。
「哈哈!」他突然爽朗大笑,就著豪雨,大聲說道:「我池青瀚從小到大,什麼難關沒過過?這點小事難不倒我,老梁,甭廢話了,省點力氣,把車趕上來才是正事!」
老梁被他的一身豪氣感染,大聲應道:「好!就聽池爺的!」
「準備,」池青瀚有力的雙腿踩著穩穩的弓箭步,強壯的臂膀使力抵著車屁股,一雙巨掌抬著車後的橫樑。「老梁,開始數了。」
「好!」老梁緊張地高舉馬鞭。
「一、二、三,使力拉呀!」他大吼著,大雨狂落,他眼前一片霧茫茫,因為太過用力,他全身的肌肉突起,又硬又痛,整車的重量幾乎都壓在他身上。
「快快快,加把勁啊!」老梁吼得聲音幾乎嘶啞,再這樣下去,池爺會撐不住的,他像瘋了似的不停抽動馬鞭。
豈料,馬車竟突然往後退去,老梁驚喊:「不要啊,不要啊!」
無奈馬車實在太重了,無法控制地向後倒去,兩匹駿馬豎起了前蹄,淒厲嘶鳴,老梁擔心池爺,冒著生命危險跳車找主子。
雨實在太大了,老梁什麼都看不見,只能拚命狂喊:「池爺、池爺!」他在心中不斷祈求老天爺,一定要保佑池爺平安無事!
「轟!」一聲巨響,天際劃過一道霹靂,就著那道光,老梁彷彿看到了奇跡!
馬車硬生生被抬起了半指高,那龐大壯碩的身影,不是池爺會是誰!老梁跌跌撞撞地跑到車尾,拼盡了力氣頂著車身。
「呵!」兩人同時大吼一聲,終於,馬車脫困了。
池青瀚累得四肢大張,癱躺在地上,但旋即驚呼道:「不好!」他咬著牙,忍著全身酸痛爬起來,「很多人過來了。」
「莫不是……」老梁也跟著爬起來,心想可能是來接應的弟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