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讓人無法移開目光的是他深邃的五官,修長的眉毛揚起,雖然一雙眸子多了冰寒和睥睨世間的冷漠,導致無人敢與他對視,但那些買菜逛街的小媳婦大姑娘,任誰看到他都臉紅心跳、忘卻所以。
小鎮不是沒有男人,士農工商一把一把抓,要多少有多少,可品貌端正的有限,出類拔萃的極品更是難得一見。
田十四的出現,令人眼睛一亮,比較讓人扼腕的是他身上那身穿著,就只是比粗麻布好上一些的細葛布,略帶粗糙的黑髮鬆鬆用一根皮繩繫著,可儘管如此,依舊無礙他的耀眼。
哎呀,看起來家境不怎地。那些個春心蕩漾的大嬸、姑娘和媳婦兒心裡都冒出了不等的遺憾。
不過田十四就算知曉這些,他也不會多看一眼,他很少把誰放在他的眼底。
安娘子發現了田十四,連忙用手拐撞了低頭忙著收拾的魚小閒。
「咦?」她一抬眼,正好和田十四的眼眸對上。「怎麼來了?」
想不到他居然會出門,還沒先知會她一聲,很少在這種亮晃晃的白天看過他的樣子,何況還是第一次在外面見到,一下稀奇的不得了。
外頭太陽大,他的額頭早滲出汗珠,可他神情愉快,像是偷偷做了什麼,抿著小秘密等人誇獎那樣。
魚小閒被他少有活潑的神情勾動,忍不住放下手裡的事物,還擦了下手,才掏出腰際的帕子遞給他。
「把汗擦擦。」
亮晃晃的白天,幾百隻眼睛盯著,他接過她的帕子,擦去臉上的汗水。
「喲,這麼快就把男人勾上手了,真是小看了從寡婦村來的女人。」不遠處,只見兩個一矮一胖,站在小巷口聊是非家常的女人,矮個子的女人嬌小玲瓏,一雙大眼睛不安分的滴溜溜轉著,作態的努著嘴,還用手絹搗著臉,一副就怕人家不曉得她在說別人是非的樣子。
「你怎麼知道她們是寡婦村的女人?」微微豐腴的女人不常出家門,素來也不愛東家長西家短的嚼口舌,今日是為了等娘家從山村過來的娘親,在家中坐不住,不時出來探頭,這才被隔壁的媳婦兒給逮住。
「我有個遠房親戚就住在那,吶,你看那個長得像狐狸精似的女人,夫君被召為兵丁打仗去了,這一去,四五年沒回來,這打仗是會死人的,活脫脫就是埋骨他鄉,剋夫啊!至於另外一個,說是外地來的,丈夫還是個藥罐子,你瞧她一個女人家外出拋頭露面、送往迎來的,有哪點良家婦女的樣子?」
「你方纔還誇獎人家的茶葉蛋好吃。」嘴邊的蛋黃屑屑都還沒擦乾淨呢。
「這是兩碼子事。」矮個子有些訕訕。
這幾句話飄過來,安娘子臉上滿是忍耐顏色,更毒的話她都聽過,可還是忍不住生氣,但是魚小閒按了按她的手,給她無言的鼓勵,「她說我當街勾引男人我都沒生氣了。」
安娘子一楞,感激的對魚小閒一笑,埋頭繼續手邊的事,不再聽那兩個女人的對話。
田十四無言的挑了眉。
「還有頸子後面。」她顧著自家男人,對那些閒話雖然心中厭惡,但還能忍。
他聽話的照做,抹完一圈後,「我去教訓她們。」
他的行事作風裡可沒有不打女人這一項,惹惱了他,他一樣會讓她好看。
「人家沒有指名道姓,我們何必自己去撞槍口,難道狗吠你,你還要吠回去?」田十四的關心讓她楞了下,心中微暖。
但是下一秒她就發現不對勁……她瞪著他,一下屏住呼吸,唇微顫。
「你……再說一遍。」她聽見自己張開嘴,抖著聲音說道。
他輕描淡寫的朝那還在「吠叫」的聲源處冷瞪了一眼,原本談得甚歡的矮女人倏地安靜了下來,田十四回過頭來,沒細聽魚小閒說了什麼,只看見了她微蹙的眉頭。「你不舒服?」一個大步繞過攤子,來到她身前站定,俯首瞧著她。
她的喉嚨緊縮,十指不自覺的扳住攤子的邊緣。「你能說話?」他的聲音像上好的珠玉,擲地有聲,聲如清泉。
「我說我病了。」
他說過,他中了毒。
見她仍一臉怔楞,他又道:「對不起,我沒說清楚,我不是啞巴,但是我嗓子的確受了傷。」雖然一開始是借口,後來想對她有所回應的時候,卻找不到適當的時機。
她意會了過來,不知道為什麼忽然覺得小小地鬆了一口氣。一時間,不知怎地有些尷尬,她低垂著眼看著自己那有些粗糙的手,用最平靜的語氣說:「原來是這樣。」
原來是這樣。
聽到這句話,田十四呆了下,她沒有咄咄逼人的問為什麼,沒有鬧脾氣,沒有任何逼問,沒有一通埋怨,他卻覺得好像不該只有這樣。
他很聰明,戰場上兵法運用如神,算無遺漏,可是現在他不太知道要怎麼關心魚小閒此刻的心情和情緒。
照顧女人從來不在他所學習的一切裡。
她臉上的微笑沒有崩壞,只有瞳孔縮了縮,很快恢復如常,但是那不是他想要的反應,她臉上那種他看不明白的眼色,就像一剛開始他猜不透她的時候一樣。
「要收攤了嗎?」他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她。
自己究竟想要什麼?最好她是會生氣的,寧願她是有脾氣的……他終於發現她略過眼底的是什麼了,是怒氣,但是她為什麼要吞下?莫非她和其他女人一樣,只是個把一切都忍下來的小媳婦?
只要是男人都喜歡這種妻子吧,可自己到底在不滿意什麼?
他娘的,他就是莫名的不爽。
「唔,嗯。」她低下頭不再看他。
「攤子我來推。」他自告奮勇。
「就一個時辰的路而已,其實也還好,我有嫂子幫我,而且你知道我沒那麼嬌貴。」
第六章 水煎包與茶葉蛋(1)
這女人的確一點也不嬌貴,她倔強,不會訴苦,很會逞強。
他還記得幾次血淋淋的情形,平時她隔三岔五總會往後山上跑,然後拉著一堆晾乾的木頭回來,有次他看見她難得大白天躺在炕上休息,而不是在外面拾掇那些木料,他問她是否不舒服,她淡淡的說劈木材的時候不小心割了手,有點疼但不要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