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家說得好。」
老先生忽然不耐煩了,他就等著這小娘子開口跟他要帳,她卻死活不說,可惡!害他想多端久一點的架子,這麼快散架了!
「老夫不是會貪小便宜的人。」他說得忿忿。
「老人家說是就是。」
「我聞著這吃食也香,給我來一個。」生意人不都是斤斤計較嗎?這種小便宜不佔不能解氣。
「馬上就來。」
可以起鍋了,她掀開鍋蓋,一個個白胖焦香的水煎包出鍋嘍。
「您吃辣嗎?」她挾上一個放在盤子上,怕老先生燙著,便給他剪了個開口。
「你怎麼知道?」他還吃大辣,飯菜無日不辣、無辣不歡,只是近些年老太婆不讓他這麼吃了,說什麼傷胃,可就算胃痛也比食之無味還好過啊。
魚小閒沒回答,笑咪咪的接著說:「給您加了我自製的辣油,顏色雖然紅艷,辣度卻是恰恰好。」
「你是老夫肚子裡的蟲嗎?」老知道他在想什麼。
「您有年紀了,腸胃自然會弱一些,辣少吃一點的好。」這老先生看著年紀大,性子卻不輸年輕人,跳豆似的,可是這種人其實最好相處,只要順著他的性子走便是,不費心機。
「我家老婆子出門,才清淨沒幾天,怎麼就多了個嘮叨的。」他碎碎念著接過魚小閒的盤子,知道東西要先吃原味,筷子一挾,嘗過一口,才沾了醬吃。
蔬菜鮮甜,肉汁味美,面皮彈性十足,倒也不俗,而她招待的茶葉蛋也美味無比,透著股茶香又鹵得入味。
這丫頭是個巧手能幹的,木雕栩栩如生,就連從她手裡出來的吃食也比普通人好太多了。
這般靈慧通透的女子,就連自己精心教養的女兒都輸給她。
「唔,還可以,」他沉吟,「這兩玩意各給我五十個,這是錢和地址,老人家我手軟腳弱,年輕人最多的就是力氣,你就跑一趟吧。」違心之論已經習慣,就連要請人外送也能掰出歪理來。
魚小閒接過字條,上面是一家金器店的地址,在三條街外,腳程快一點,兩刻就可以來回。
於是她頷首,答應外送。
「你的辣醬不錯吃,我喜歡,別忘了多包一些。」
魚小閒要笑不笑,「沒問題,這些都是小事,不過您老人家好像忘了一件事。」
哼,開口老人家,閉口老人家,怎麼不罵他臭老頭、死老鬼,他還覺得舒坦一點,「知道、知道,」他從錢袋子掏出碎銀子,「吃食的錢,加上前帳,可是兩清了?」
魚小閒不客氣的收下,「一清二楚。」
老先生啪搭啪搭跋著鞋走了。
托了雷萬鈞和老先生的福,多備的料沒有賣不出去,居然還能提早收攤,回家歇息。
安娘子負責送雷萬鈞那邊,魚小閒自然得跑老先生這邊了。
金器店有個很響亮的名字,上頭掛著匾額,刻著「金曜風華」,兩層樓木質建築,門口招呼的夥計衣帽整潔,面目可喜,也沒有因衣著看人下菜碟。
「田娘子嗎?請進、請進,曹老闆等您很久了。」
看來老先生是探聽過她了,「多謝小哥。」從她的角度可以看見店裡好幾個穿著華麗的夫人和小姐正在挑金飾,她這樣子不知道會不會壞了人家店的聲譽?
「這東西重,讓我來提。」夥計見魚小閒一頭微汗,臉頰紅撲撲的,便伸手想代勞。
「這是曹老爺子訂的五十個水煎包和茶葉蛋,就麻煩小哥了。」她樂得有人接手,左右錢已經收了,趕緊把這事了結,可以趕緊回家。
「還杵在門口做什麼,還不趕緊進來!」曹老爺從裡頭出來,果然是那龜毛的老人,也不管店裡的客人有沒有大戶人家,不管不顧的吼了一嗓子。
夥計一驚,這色厲內荏的老爺沒有人不怕的,「小娘子,不如您自己提進去吧。」
欸,又得自己提了,「是。」她跨進門坎,沒有往那些富家太太們多看一眼。
「跟老夫來。」曹老爺背剪著雙手,便往裡走。
魚小閒只能跟進。
穿過穿堂,連接著一間廂房,廂房裡一張紅木桌,幾把鼓圓凳,凳面填了鮮艷的琺琅花卉,長長的櫃子裡也不知道擺的是賬冊還是什麼,再來就別無它物。
「東西放著,坐吧。」曹老爺揮揮手,居然親手給魚小閒沏了一杯茶。
「曹老爺子還有指教?」
「不叫老人家了?」
「是小婦人有眼不識泰山。」她從善如流。
「老夫喜歡你這態度,圓滑練達,不拘泥、不死板。」他難得誇獎人。
「您就直說吧,讓小婦人到這裡來,究竟為何?」
夠乾脆!曹老爺也不拐彎抹角了,「跟你說話就是爽快,老夫想跟田娘子談筆生意。」他小小的眼睛裡精光乍現,卻無法從魚小閒的神情看出她任何情緒。「老夫想買下你那些木簪子並改做成金飾,在我的店裡販賣,如何?」
「老爺子打算用多少錢買斷我那些東西?」她心中一動,但很快穩了心神說道。
「這買賣還包括將來出自你手筆的所有簪子。」
算盤打得真精。她知道這老人家狡獪,但是連骨頭渣子都不留給別人,未免太過了。
「老爺子總得給我一個價錢。」
「一千兩。」夠豐厚了吧。要不是他欣賞這丫頭,絕不會出到這個價。
「不成,太少了。」她很快在心底把算盤打過一遍。
「你別想坐地起價,漫天要錢,要老夫說,多一個子都不成。」太少?真是蹭鼻子上臉!曹老爺差點嗆到,不悅的變臉了。
「小婦人只是就事論事,您知道我身上最值錢的就是這個腦子,買下我做的那些木簪子,一千兩銀子是太多了,但是如果包括我往後畫出來的圖樣,這數就不夠了。」
「你能畫圖紙?」
「自然。」
「你意欲如何?」他也不拖泥帶水。
他在心裡琢磨夠了,這丫頭說得沒錯,她全身上下就那腦袋值錢,要是能源源不絕的供給他圖紙花樣,他豈不是就能實現將鋪子開往京城的多年願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