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砸鍋賣鐵養王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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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娘子天天過來,魚小閒從她的嘴裡知道,自己身處在一個她所熟知的歷史上從來沒有聽過的白璧皇朝,國都是大都,她們現在所在的村子原來叫連雲村,村中男丁在四年前對西戎一役中被徵召為兵丁,這戰爭一打數年,幾個月前雖然有人從鎮上傳回消息,說戰事已經接近尾聲,滕王率領的東營大軍已經將西戎人趕出漠外八百里,不日就能凱旋回歸。

  然而,又幾個月過去,戰事忽陷膠著,不知道問題出在哪裡,許多人家也不知自家的男人、孩子是不是還活著?

  戰爭看似離這個小村子很遠,但是又休戚相關。

  這村子五十幾戶人家多是老弱婦孺,方圓十里八鄉的人謠傳這村子風水不佳,盡出寡婦,便戲稱這個村子為「寡婦村」,久而久之,大家便忘了原來這村子還有一個很大氣的名字。

  安娘子的相公也在這批適齡兵丁裡,仗一打四年,這四年裡公婆去世了,那年還抱在懷裡的孩子,如今都能下地了,她每天望星星、望月亮,卻望不回自己那不知生死、音訊全無的相公。

  魚小閒聽著雖然替安娘子心酸,卻也對她的堅強心存敬佩,唯一的兒子俊生體弱,孩子養到七歲看起來好像才五歲大,因為是唯一的命根子,安娘子也不讓他出門見人,如珠如寶的顧著,除了照顧孩子,安娘子每日挑水、拾柴、煮食、洗衣,一應雜事都難不倒她,院子前的幾壟地毫不浪費的種了蘿蔔、青菜和甘薯,小叔年紀不夠大,女子又種不了莊稼,公婆留下來的十幾畝地就佃給附近的陳家種了小麥和芸薹。

  魚小閒深知這些農家活計雖然不能立身,卻是活命的本錢,就算萬事起頭難,她有手有腳,總能過得下去,她還怕了誰不成?

  她在安娘子的指點下,去地裡刨人家不要的芋頭和荸薺,下河撈螺獅,四月的河邊和山上的野菜瘋長,她把頭巾一綁,隨著安娘子拔野菜去,婆婆丁、雞兒腸、苦菜、蕨菜……尤其蕨菜的嫩莖用鹽醃過,去了鹽分,再放蒜頭下去炒,還頗為鮮美。

  安娘子把她當成什麼都不懂的妹妹,從頭教起,不只帶她摘野菜,醃木蘭芽、香椿芽,還教她分辨各種豆、瓜,教她如何用黃豆做醬油,用米團做醋,用糠燒飯省柴火……

  日子便這樣過了下來。

  田十四足足在床上睡了三天才睜眼。

  他慢慢翻身,還得靠著兩隻皮包骨的手掌撐著炕床,才能將發冷的身軀和麻木的雙腳固定在地板上。

  他還以為自己這一倒下去再也醒不過來了。

  他身上的毒已經隨著呼吸吐納侵入體內,毒行雖慢,卻因為當初延誤治療,加上墜入贛河,在水中浸泡太久,寒氣加重了身上的玄毒,即便他上岸後日日以殘存的三成內功療傷祛毒,毒素卻已經走至心脈,傷及肺腑和腦子。

  這段日子他強行自行祛毒,清早起來便打坐運氣,努力打通身上窒礙難行的經脈,好不容易才有小成卻累到昏睡不醒,如今雖醒來,但氣虛身軟,如同廢人。

  忽然有股味道鑽進了鼻子,他聞到一股久違的香氣,那是飯菜香。

  這屋裡怎麼可能有那種味道?

  他的視線溜到傳來香味的四方木桌上,卻和正巧從灶間出來的魚小閒碰個正著,她手裡還端著一盤菜。

  魚小閒沒想到這個一睡三天,每天她睡前不忘探一探他還有沒有呼吸,要是還有氣息,她才會安心就寢的便宜老公會在這時候醒過來。

  能醒就是好事。

  她把菜放在桌上,轉頭去招呼他,「十四郎,你醒來的正好,吃飯了!」知道他不能言語,她也不等他響應,轉身去灶間打水。

  她沒能看到田十四臉上精彩絕倫的表情,十四郎……她這是真把自己當成他的妻子了?

  魚小閒掀開灶上的大鍋,鍋裡因為灶下的餘溫,水還是熱的,她用水瓢舀水進臉盆,找了塊棉布巾子,然後把臉盆捧到田十四跟前。

  「吃飯前,先擦擦手臉吧。」他不知道有多久沒洗澡了,不只全身酸臭,衣衫襤褸,頭髮也是一條條的,要是往路邊一站,腳邊再擱著破碗,肯定被當成叫化子看待。

  叫她對著這樣的人一起吃飯,她沒胃口。

  見他彎不下腰,連擰巾子的力氣也看似沒有,他這身子看起來比她想像中還要不好,到底是生了什麼病呢?就算手裡的錢只有那麼一點,也得分出一些找郎中來瞧瞧。

  總之他是沒辦法自己打理了,她只得伺候他了。

  魚小閒把臉盆放在架子上,擰了巾子,熱熱的便往田十四的臉上招呼去,他一怔,五指不知不覺握成了拳頭,那姿勢宛如魚小閒只要有個異動,他便會出手一般。

  但是那暖熱從他的臉滲進了四肢,身子生出了暖洋洋的感覺,魚小閒重複沾水、擰乾,甚至把他的脖子、十指都擦拭了個乾淨,為此足足換了兩趟水。

  他全身頓時舒暢了起來,拳頭莫名的鬆了開來。

  魚小閒把髒水端到外面倒掉,自己又去洗過手,回到房間,把飯桌上的三個菜和陶盆裡的地瓜粥全搬到炕床上。

  她給田十四舀了一大碗的地瓜粥,挾了涼拌的小黃瓜、水煮地瓜葉,加上她為自己燉的蛋羹,「能自己吃嗎?」她在碗裡放上勺子,遞到他面前。

  田十四輕輕的點了頭。

  他好幾日不曾進食,聞著這些家常菜香,簡直餓得前胸貼後背。

  瞅著他舉都舉不起來的胳膊,不是魚小閒不信他,而是這些飯菜都是她辛苦張羅出來的,要是撒了,豈不浪費她辛苦用古灶台煮出來的飯菜。

  她想念瓦斯爐、電子鍋的方便,但那些日子已經一去不回頭,她又沒有哆啦A夢的任意門,想也是白想。

  經過這些日子,她總算知道什麼叫一飯一食來之不易,在這山多田少,土壤貧瘠的農村裡,想穿一件衣服,吃一口飯,都得自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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