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閉上雙眼,無力抗拒、也不想抗拒。
就讓她放肆一次吧。似乎好久——好久沒有這樣放鬆了。
只要一會兒、只要一次,她告訴自己,這樣的情況不會變成一種習慣的。她不需要擔心。
累了。真的需要好好休息。
???
去?還是留?
安葬了耶律柔,一切彷彿又恢復了平靜。
然而那也只是表面上的平靜。耶律柔的死像是在所有人的心中投下了一塊大石,湖中的漣漪久久不散。
他在房中徘徊,猶豫著去留。
自那夜後,他與耶律晴之間始終維持著一股奇異而緊張的情緒。而她的身影竟時時出現在他腦海,連夢裡也一樣。這讓他困惑、也困擾。事情不應該是這樣的。
耶律晴是柔兒的姐姐,也就是他的姐姐。而現在柔兒過去了,他們之間又該算是什麼樣的關係?
他是因著和親才來到匈奴國的,但現在與他和親的柔兒已經不存在了,這樣的和親關係是否還存在?這兒,他勢必是不能留了。縱然不知道父王會採取什麼行動,但他總得先回國一趟再說,至少,得將柔兒的靈位帶回月氏,完全她最後的心願。
可憐的柔兒,在他還來不及認識她、來不及愛上她之前,她就離開了。甚至,他們還不是真正的夫妻。
但從柔兒去世前安詳的表情看來,她應是沒有太多遺憾的。他知道,如果柔兒沒死,他會愛她的。
而耶律晴——
直到現在,他仍無法理清對她的感覺。他只知道,他在乎她、關心她。他喜歡她的堅強、她的活力,甚至,連她劍拔弩張的樣子,他都頗為欣賞。如果上戰場時要選一個能守在他身邊的夥伴,他絕對會毫不考慮地選擇她! 他看得出她有一種忠誠、堅毅的特持,如果能取得她的信賴,那將是一輩子的事。
而他希望自己會是那個人,而且是惟一的一個。
察覺到自己這樣的想法,他不禁心驚。
事情,可以是這樣的嗎?
???
她不知該如何安排他的去處,也不知道他心裡究竟在想些什麼?更不敢問。
她怕如果她問了,他很快就會離開這兒。但她如果不問,卻又不知該如何安置他。
他是小柔的夫婿,是兩國和親的關鍵,但如今小柔死了,他該以什麼身份留在國內?兩國的和親協議,是不是該因此而取消?如果是這樣,她應該送他回月氏嗎?或是——讓他以匈奴國三公主駙馬的身份繼續留下來。
「啟稟公主,駙馬求見。」大殿上,殿前婢女來報,打斷了她的思緒。
她一愣。也好,該來的總該面對。
「請他進來吧。」她下令。
不待婢女回報,羽燎已逕自走進了大殿。
「我是來辭行的。」他一進來,劈頭就是這句話。
他毫不留戀的語氣和態度,讓她感到憤怒、還有一些……受傷。
似乎從頭至尾,都是她一個人在癡心妄想。她忘了,在他眼底,她永遠也比不上小柔。
而更令她自責的是,她怎麼可以在小柔死去之後,還對他……
「羽燎,只要你人在匈奴,就必須遵守這兒的規矩,如果你想見我,必須等通報過後才能進來。而在我還沒想好要如何安置你之前,你也沒有權力作任何決定,因為,決定權在我。」她冷冷地回答,藉此掩藏內心的激動。
「規矩?」他忍不住挑眉。「任何規矩對我來說都是不具意義的。」
她握緊雙拳忍著不發作。「羽燎,兩國和親協議仍在,就算小柔去世,在我和『月氏王』還沒商量出任何決議之前,不是你說走就可以走的,除非——」
「除非什麼?!」他忍不住激動起來。尤其在聽見她加強「月氏王」這三個字的語氣,彷彿他只是個毫無權力的太子,永遠無法與她平起平坐。這樣的感覺讓他極不是滋味! 「除非——你想拿月氏國百姓的性命開玩笑。」
「耶律晴!」他大吼。聽見她這般無情的陳述,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對這女人有好感。「拿兩國百姓生命開玩笑的是你,不是我!我的離去與否犯不著跟百姓的生命扯上關係。如果你是個視百姓如草芥的女暴君,那麼我更應該離開這裡,甚至——興兵解救那些被你視如草芥的人命。」
他原不是想說這些的。但看見她那冷漠的反應,這些話就忍不住脫口而出。
他當然知道她不是那樣的人,但她又為什麼會說出如此令人寒心的話! 「羽燎!你好大的膽子!」她拍案而起。「你膽敢再說一次試試!」
「我說我要離開,還要帶著柔兒的靈位回月氏去,本來我打算讓柔兒見過家人之後,再帶她回來,但現在我改變主意了,與其讓她的靈位留在你這樣的姐姐身邊,不如把她安置在我羽家的家墓中。畢竟,她已經是我羽家的人了。」
「不可以!絕對不行!」
他要離開!還要帶著小柔的靈位離開!那們,她還剩下什麼?突然,一種強烈的失落和恐懼襲上她。
「無論你答不答應,我都要這麼做!」
其實,他早知道她不可能答應讓他帶走柔兒的,但若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他也願意試試。
「羽燎——你——」
「耶——」他抬眼想再反允,卻突然什麼也說不出口。
她的眼寫滿了絕望,她的淚灑滿了衣襟,看著她顫抖嬌小的身軀,他突然覺得自己好殘忍、好殘忍……
第六章
「耶律晴——」他上前,既愧疚又心疼地想伸手扶住她。
她抖得就像秋天的落葉。
「走開!不要管我!」她哭喊著推開他。
她竟然在他面前流淚!這讓她覺得羞愧,更讓她傷心。她怎麼可以在這男人面前示弱?她難道不知道她在他眼裡是那麼不值一哂?她這樣的舉動,比讓自己赤裸裸地暴露在他面前還令她難堪! 更讓她難堪的是,她兩者都做過了! 「我不是故意的——」他不知該如何解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