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我還要繼續說下去嗎?」
「我…一回去再打給你,因為我不能呼吸了。」
「為什麼?」
「因為他靠得很近。再見。」
喬振宇拿起手機掛斷,往她包包裡一擱。
韋樹樹等待著——可他身子沒移開,仍然橫在她面前,而她皮膚因為他的太靠近而輕刺著。
「喂,你那邊還有一個位子。」她用眼神示意,羞愧地發現她的聲音居然在抖。
「嗯。」他應了一聲,仍然沒移動,依舊定定看著她。
「你現在側身的姿勢不符合人體工學,很容易扭到、閃到。」她吞了口口水。
「我耳朵不好,這樣我聽得比較清楚。」也看得清楚。
「是啊,人果然不可能十全十美。」她忘了要推開他,只拍拍他的肩膀,認真地說道:「你耳朵不好並不影響你的成就。」
「我不想讓別人發現時,別人就不會發現。」
「喔——我——知道了——」韋樹樹刻意提高了音量。
「我的耳朵很脆弱,你不需要大吼大叫。」
「喔。」她點頭,眼尾餘光瞄到車上的時間。「天啊,已經十點了,我居然睡了一個小時!」韋樹樹把他往旁邊一推,羞愧地用手蒙住臉龐。「你為什麼不叫我?」
喬振宇不耐煩地拉下她的手,她把臉擋住,那他還有什麼樂趣?
「去吃飯。」他說。
「我要回家。」她悶聲說道。
「你說什麼?」
「我今天剛跟我男友分手,回家哭個兩聲也是天經地義的事情吧。」她睜大眼看他,不明白他幹嘛一臉凶神惡煞。
「他既然劈腿,分手就是皆大歡喜。你為這個劈腿的傢伙哭什麼?浪費眼淚。」他沒好氣地說道。
「為分手而哭,是人之常情。」
「你該放鞭炮慶祝自己提前看清楚他的真面目。」他冷哼一聲,譏諷地說道。
「我是人不是機械,不能那麼冷血,我就不信你從沒為感情難過。」她一把抓住他的衣領,他一時重心不穩,往前一跌——
兩人鼻尖於是輕觸!
「我不是故意的。」她驚呼出聲,抓住他的肩要推開。
「我知道。」他的唇輕觸過她的。
韋樹樹往後一跳,後背狠狠撞上車門。
「怎麼了?」他坐回駕駛座,看著呆若木雞的她,心情突然變得很好——
她的唇柔軟得一如想像。
韋樹樹嚇到差點口吐白沫,但見他一臉無事人的樣子,也不知道要如何發飆,搞不好他根本不知道他剛才不小心「親」了她。
「我餓了。」他發動車子,側身看她一眼。
「關我屁事。」她沒好氣地哼了一聲,怎麼看都覺得他的眼裡閃過一絲竊喜,表情分明「有鬼」。
「你浪費我一小時,我餓到前胸貼後背,怎麼不關你的事?」他挑眉問道。
「啊!」韋樹樹慘叫一聲,再度把臉埋入雙掌間。
原來他是餓昏了,才會一副很飢渴的表情。
「等一下。」韋樹樹探出車窗,左右張望一番,突然對著一個熟悉街口哇哇大叫。「算你好運!車子快點往前開!第一個巷子右轉、第二個巷口再左轉,那邊有家麵店『林家園』,很美味。」
「這種地方不可能有店。」喬振宇看著附近的住宅區,只勉強找到一間已打烊的早餐店和一個已經不營業的加油站。
「有!而且還是網路名店,他們還有停車場。」她信誓旦旦地說道。
喬振宇踩下油門,依言而行。
「今天時間很晚,應該討論不了訪談問題了。吃完,就要各自回家嗎?」她小心翼翼地問道。
「不然咧?難道等你以身相許嗎?」
「你真愛開玩笑。」她從齒縫裡迸出話來。
「我從不開玩笑。」他一臉嚴肅看著她,在紅燈前停了下來。「所以才要提醒你,如果想在下周完成專訪的話,最好還要再多付出一點力氣說服我。」
「當然。」韋樹樹看著他一臉漠然模樣,只能一本正經地點頭。
她剛才在他眼裡看到的一抹竊喜,一定是她的錯覺。
這人這麼一板一眼,若是兩人方才真的四唇相親,他搞不好還要告她騷擾咧!
所以,她剛才的小鹿亂撞,應該就是因為他靠得太近。畢竟,這男人不說話時,冷眉冷眼冷氣質,而她天生就怕惡人。
韋樹樹這麼一想,頓時安心許多,於是放鬆地坐在座位上,歡樂地哼起歌,指揮著他往前走。
喬振宇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停車場」——
一塊雜草叢生、斜躺著幾條野狗的泥濘空地上,橫擺著幾輛轎車。
而她所謂的「店」,就是一間搭著鐵皮屋,門前擺著幾張方桌、鐵椅橫在路邊營業的小吃店。
「下車啊。」韋樹樹解開安全帶,奇怪地看著僵在座位上的他。
「我在這裡等你吃完。」他雙臂交握在胸前,完全不想拿自己的健康做試驗。
「你不吃會後悔。」
「我寧可後悔。」他正巧看到一隻肥滋滋的大老鼠竄過停車場,他決定即便餓昏也不願就範。
「這麼不乾脆,你還算是男人嗎?」韋樹樹通常一餓,就很難慈眉善目。
「就算我是女人,我也不吃這種東西。」他說。
「什麼叫做『這種東西』,你這個不知民間疾苦的貴公子!」
韋樹樹火了,一指指到他鼻子面前。
「你知不知道近來物價上漲,等於變相的減薪。我們這種沒有後援的人,能夠吃這個也很迷人了。你以為一碗乾面三十五塊,一碗大骨湯五十塊是便宜的價格嗎?老闆說,最近連點湯的人都變少了,要嘛就是兩個人合喝一碗。不吃拉倒!」
韋樹樹氣得在車上一跺腳,然後忿忿地打開車門,頭也不回地說道:「我餓到要變人干了,沒力氣伺候大爺了。你就繼續待在你的象牙塔,我改天再登門道歉、再跟你聯絡。」
她用力甩上車門。
喬振宇瞪著她的背影半晌,不甘心地將車子熄火。
一下車,他的手工皮鞋立刻踩到一灘顏色混濁的積水,他的臉龐一陣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