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走上一段路而已,每個人都能走,沒道理她不能。
不知過了多久,痛楚緩緩退去,她慢慢站起身,忽見三個丫鬟手裡端著膳食經過,她不禁暗呼自己運氣真好。
「那個……」
她啟唇要問路,然而那三個丫鬟卻突然疾步拐往另一頭而去,教她不禁疑惑是否自己喊得太小聲,所以她們沒聽見。
沒想太多,她看向她們剛才走來的方向,推測也許廚房就在那頭,於是舉步走去,緩緩地,她不敢走得太急,走到盡頭拐過了彎,果真讓她找到了廚房,她喜出望外地勾起笑。
踏進廚房裡,有不少廚娘正忙著,洗鍋洗菜,灶上像正在蒸著什麼。
「請問……」她有禮地喚著。
但沒有回應,廚娘置若罔聞,逕自交頭接耳不知道說些什麼,然後笑成一團。
她心想,也許是裡頭太吵了,所以她們沒聽見,於是再喚得大聲一點,「請問,廚房有沒有姜?」
話說出口了,依舊沒有回應,大伙還是笑鬧著,彷彿她只是一抹影子,吐出的話不過是一陣風,根本沒人發覺。
忍著心口隱隱的痛楚,她放聲喊著,「可以看我一下嗎?」
這回嗓音極大,教裡頭突地靜默起來,每個人都看向她。
文執秀見狀,靦腆揚笑,「我是文執秀,你們新進門的少夫人。」她想,她們大概不知道她是雔,先說清楚,免得被當成外人趕出去。
蹲在地上洗菜的兩個廚娘,垂臉交談了兩句。
文執秀掃過四下一圈,共有七、八個人,卻沒有人回答她,又見眾人都垂著臉,只好朝地上洗菜的兩個廚娘道:「請抬頭。」
兩個廚娘一愣,怔怔地抬眼。
「請問有姜嗎?」她想勾起笑意,可是心口發痛教她不自覺攢起眉來。
看在廚娘眼裡,將她的表情解讀成不耐煩,而她發問的大嗓門,則教眾人誤會成她在下馬威。
「沒有。」掌廚的廚娘回答著。
文執秀充耳不聞,雙眼依舊注視著她發問的對象。
「跟你說沒有,你是沒聽到是不是?」掌廚的廚娘不快地再道。
說白了,大伙根本是有志一同把她當空氣,誰要她是文家的女兒,她們幾個在范姜家的資歷相當的老,兩家的恩怨大抵都知道,更知道喪夫失去兒女的老太君是多麼用心地經營范姜家的產業,又是多麼善待她們這些下人。
在她們心裡,文家也是她們的敵人,光爺兒迎娶文家女兒進門,就夠大家嘔的,更別提昨天爺兒竟然為了她關在房裡不出門,甚至連奉茶都省了。
這口氣要是不替老太君出,她們氣都氣死了。
要姜?沒有!
然而,她們的心思文執秀不懂,只等著眼前那兩個廚娘的回答。
「請問,有沒有姜?」她再問,眉頭緊攏。
她不想胡思亂想,可是……她真的感受到敵意,一種被排斥在外的忽視。
「大廚娘說沒有。」那兩個廚娘指著掌廚廚娘道。
文執秀轉頭探去,驚覺自己只在意眼前的人,倒是忘了其他的人。要是靜寧在的話,會提醒她的……
「抱歉。」啞聲輕喃著,她快步離開廚房。
她走得又快又急,當小徑上橫出的枝椏勾住她的衣袖時,她才停下腳步,檢查自己的手是否有受傷。
看著玉白無傷的手,她突然萌生一股沉重的無力感,垂頭喪氣地走到設在園林裡的石亭,倚著石柱坐下,看著陌生的園林,她覺得好洩氣。
她以為,只要自己肯努力,就可以改變命運,她甚至可以獨立不拖累任何人,然而,這一切遠比她想像的難上好多好多……
不知過了多久,直到有人來到她的面前,輕觸她的手,她才緩緩抬眼。
「小姐,你怎麼坐在這裡?」靜寧氣喘吁吁地問。
霎時,淚水落得倉促,文執秀趕忙抹去,再抬眼,清麗的小臉沒有任何頹喪,她笑得如艷陽般嬌燦。
「沒事,只是在附近走走,熟悉熟悉。」她不想讓靜寧為她擔心。
靜寧蹙眉看著她。「小姐……」明白主子強裝笑容是不想讓她擔心,所以她假裝沒看見。「咱們回東院吧。」
范姜家的人對小姐並不友善,光是從姚總管的口氣便可以窺知一二,她可以想像小姐的處境有多艱難。
「對了,靜寧,你可以幫我去買姜嗎?」她揚開笑,企圖將心中的陰霾掃除,她只要順從自己的心做該做的就好,關於別人如何論斷她,她也無能為力,只能等待時間證明。
靜寧一怔。「小姐要姜做什麼?」
「等你買回來就知道了。」
「爺兒,我是說真的,你真的得跟少夫人說說,對待下人們不該那麼粗聲粗氣,她還拿眼瞪人呢。」
范姜魁一下馬車,姚望隨即向前,將今兒個發生的事說了一遍。
「她只是習慣看著人說話,並非瞪人。」范姜魁疾步向前。
在外頭忙了一整天,直到掌燈時分才回到家,此刻,他只想要見妻子,確定今天她的身子是否無恙。
「可也沒必要那麼凶吧?」
范姜魁驀地停下腳步。「那是你親眼看見的?」
「呃……是有人說的。」
「聽說聽說,聽來說去,道聽塗說。」他哼了聲。
她說話能有多凶?就連罵他輕薄時,都像在撒嬌。
她是個什麼樣性情的姑娘,他會不知道?
「可是,爺兒,咱們府裡的下人不會胡亂造謠,而且幾個廚娘都作證了,說少夫人厲聲質問人,就算旁邊的人代為回答了,她還是不管,非得要那兩個廚娘應聲不可。」姚望苦口婆心,就希望主子聽得進去。
范姜魁奇怪地問:「少夫人去廚房做什麼?」
「說是……要姜。」
「要姜做什麼?」
「不曉得。」不對,這不是重點,重點是--
「少夫人要做什麼你完全不知道,倒是很清楚那些廚娘說了什麼?」范姜魁皮笑肉不笑地打斷他未竟的話。「姚望,身為總管,你不覺得太失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