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模樣,與他初見她時相差甚遠,不再是如月般的朦朧柔美,而是艷盛如陽,強烈而無法忽視的存在。
像把野火熊熊燒入他的心底,照亮他深埋而不自知的渴望。
「她的身份可能要讓你失望了。」樊入羲指向那姑娘幾步外的地方。
范姜魁睇去,竟瞧見在商場上向來與他王不見王的文世濤。
那個總是戴著單邊眼罩,沒有表情的男人,此刻竟噙著寵溺的笑,彷彿眸底只看得見那姑娘,再也容不下其他。
然後,那姑娘就在他的眼前,挽著文世濤離去,親暱的舉動令他錯愕。
「文世濤什麼時候成親了?」他微惱道。
「嘖,你又不是長年在外,會不知世濤成親了沒有?」樊入羲歎氣。
其實,他很可憐的,因為他不只是范姜魁的好友,亦是文世濤的知已,偏偏這兩人因為某些原因交惡,導致他這個和事佬夾在中間好生為難。
「那她是……」
「她是世濤的妹妹,執秀。」
「秀兒,累嗎?」文世濤帶著妹妹來到其中一座橋亭休憩,避開人潮。
「不累。」文執秀笑瞇了杏眸。「大哥,我竹笛吹得可好?」
「很好。」
「真的?」
「你知道,大哥從來不騙你,況且有陸大師的調教,你會差到哪去?」他笑說著,一邊替她斟上一杯茶。「喝點茶,瞧你流汗了。」
「謝謝大哥。」她笑嘻嘻的,身後的貼身丫鬟隨即向前替她拭汗。「靜寧,不用了,我有手絹,這點小事我自個兒來。」
「你要是連這麼一點小事都不讓我做,那就讓爺兒把我給辭了吧。」靜寧垂下手,面無表情地道。
「胡說什麼?」文執秀可憐兮兮地扁起嘴,把臉湊向她。「來吧,你喜歡擦就給你擦。」
她哪裡捨得讓大哥把靜寧辭退。
靜寧可是從小就陪在她身邊,像是姊姊般存在的人,她不能想像沒有她在身旁的日子。
「對,我可是很愛擦的,小姐千萬別連這麼點小事都跟我搶。」靜寧輕柔地點上她飽滿的額,瞧她總是蒼白的臉微漾著紅暈,不禁輕勾著笑意。
「你呀,我現在身子好多了,別再當我是病秧子了。」她不依地睇著她。
「前兩天又是誰半夜發燒?」靜寧淡聲道,動作慢條斯理,就連說話也是不疾不徐,不見慵懶,倒有幾分強硬,不知情的人瞧見,肯定搞不清楚誰是主子誰是丫鬟。
文執秀聞言,可憐兮兮地垂下臉。「我不是故意的。」
「這種事能故意嗎?」靜寧抬起她的臉,再慢聲道。
她眉淡眼細,清雅的臉龐不笑時顯得太冷清,然勾笑時卻又帶著些許淘氣。
文執秀拉拉她的衣袖。「辛苦你了,靜寧。」
她的身子骨不比尋常人,有時會莫名其妙地發燒,甚至前一刻還好好的,後一刻人就昏厥了,正因為如此,她身邊必須有人隨侍。
而照顧這樣的她是份很辛勞的差事。
「我不辛苦,辛苦的是爺兒。」
「大哥,辛苦你了。」她看向兄長。
文世濤不語,只是靜靜地瞅著她,沒被眼罩覆住的深邃瞳眸裡有著無限的愧疚。
像是察覺什麼,她又趕忙道:「不過大哥辛苦一點也是應該的,誰要你是我大哥呢?」她說著,撒嬌地偎向他。
文世濤聞言,不禁笑瞇了眼,還未開口,便聽到有人喊著--
「世濤。」
文世濤抬眼望去,瞧見了樊入羲,也瞧見了他身後的范姜魁,頓時眉頭一攢。
「樊大哥。」文執秀回頭笑喊。
「執秀,你剛剛那首曲子吹得真好。」樊入羲一見到她,一雙桃花眼被笑意給點綴得熠熠生亮。
「真的嗎?」
「樊大哥什麼時候騙過你?」
「有,五年前我剛學笛子時,明明吹得很爛,你還說我吹得很好。」她很不客氣地指出罪證。
這一回她可是在眾人都點頭穩贊後,才肯應樊大哥的邀請到酒樓與人合奏。
「……」樊入羲不禁歎氣。唉,做人真的不簡單,想要圓滑一點都不行。
「這位是?」文執秀看向他身後的人,沒來由的,心頭一震,漏跳了一拍。
那人長相出眾,慵懶黑眸像是會勾魂似的直瞅著她,唇角噙著一抹笑,強勢的姿態給人壓迫感,但唇角的笑卻像是破開濃雲的燦光,教她有種說不上來的悸動。
感覺似曾相識,可一時之間,她卻想不起在哪裡見過他。她很少出門,能遇見的人也不多……她會是在哪裡見過他?
而他又為什麼一直盯著她不放?
「呃……世潯,范姜你是認識的。」樊入羲臉上的笑有點僵。
「你帶他過來做什麼?」文世濤的嗓音冷到骨子裡。
文執秀不解地看著兄長冷漠的表情。
「看看天色,差不多要掌燈了,所以我想咱們不如就合坐一桌用膳,你看怎麼樣?」樊入羲邊說邊飆冷汗。
依他對世濤的瞭解,說到這邊已是極限了,他的意圖也交代得很清楚了,要是世濤立刻起身走人,他也不會太意外。
「不用,我們該走了。」
果然不出所料,文世濤真的站起來了,樊入羲見狀趕忙阻止,湊近他耳邊小聲道:「不要這樣嘛,不過是一道吃頓飯,有什麼關係?更何況今天是我的酒樓開張,不管怎樣,你總是要給我一點面子嘛。」
「我不跟范姜家的人吃飯。」文世濤冷著臉,瞧也不瞧范姜魁一眼。
「世濤,那是上一代的恩怨,跟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你又何必……」
「不只是因為如此。」文世濤冷聲打斷他的同時,移步走到妹妹面前。「秀兒,我們回去吧。」
他行事向來低調,與他人沒有太多私交,唯有入羲讓他覺得可以深交,因為他知道入羲待人熱情沒心眼,所以他很放心讓他在文府走動,但其他人可就沒有這種待遇。
「大哥,我們不是才剛來嗎?」文執秀看著他,臉上漾著弔詭的紅。
她的心跳得好快,因為那男人一直盯著她,就算大哥和樊大哥交談時,他也沒移開眼,那目光熱切得像是火炬,燒得她渾身發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