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幸福喔!"她忘情地、開懷地四處探索,大笑地四處奔馳著。回到花海中,不意仰頭向上探去, 天際雲霧瑩幽、裊繞飄升,棉絮似的變化出無數種形 態。
天呀!這地方的妍麗,簡直連巧筆丹青都難以描 畫形容。 她旋轉身子,罩於羅衫外的粉紫輕紗漾開一圈圈 優雅的弧浪波形,絕美的玉容因微喘而露出半透明的 粉嫩色澤,更增嬌態,這下她倒成了花中仙子。
展斜陽又一次受到衝擊;既不敢出聲也不想出聲, 就深怕壞了這個人景共融的好景象。 銀鈴般的清脆笑聲終於緩緩漸歇,任薰衣奔到估 面前,笑靨如花地道著:"展哥哥,快點告訴我,你是怎麼辦到的?你是如何找到這處人間仙境的?"這種讓人失魂的氣像一直是她所嚮往尋覓,卻一直無法得願的風光。
瞧她興奮的嬌顏酪紅,渾然忘了己身的內傷,燕雙妃那一掌,打得可不輕。 "進屋去,你的內傷還未痊癒。"他不得不硬下心 腸,打壞她的好心情。
她撇撇唇,直往後退走。"我很好,也想再看看這 一片景致。"
"任薰衣!" 她充耳不聞,衝進花海間,啥都不管開懷地躺在百花上.週身佈滿圍繞著各式各樣的五彩花朵,一陣 又--陣的淡雅花香不斷撲鼻而來,沁人心脾的涼爽與 甜膩,夾著和風徐徐,一種被天地所擁抱的恩澤,她是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 時間若能就此頓止,再無所求。 笑聲柔柔揚起,蘊潤著不欲人知的輕愁。想著, 若到了那一天,注定是功敗垂成的下場,希望能夠……
"展哥哥,可否求你一件事?"她望著俯視她的展斜陽,心頭毫無半點恐懼紊亂。"若是到了那一天,展任兩家的恩怨必須有個終結的時候,而你仍執意非要 我全家抵命不可時,請你……將我的屍身葬在這地方。 我不貪多,只要小小一塊天地,即使成了幽魂,也會對你感激不盡的。"蕭瑟的輕語,平空為這美景添了幾分蕭索。
乍聽入耳,展斜陽卻以無言回應。怪異地,他居然討厭聽她吐露這種傷懷的懦弱。是習慣了她的刁鑽伶俐,還是心湖深處也期期不願這種情況發生? 為什麼會這般?這女子是他命定下的宿敵。然而相處至今,他會因她的眼神而心悸、會因她的一舉一動而悖離了自己的策劃,他必須承認展斜陽正被這個女子所迷惑,而且該死的無法抗拒。
晶亮的瞳眸盯望俯瞰她的人,金黃輝映下的展斜 陽顯露的氣質是那般的風采非凡。癡長十八年,從她 三歲起,登門求親的俊才就不計其數。然而卻唯有他, 才能與她的靈魂交心;也惟有他,才能讓她全心全意 地愛戀,甚至不計一切。雖然無法預知未來前景將是 如何,也許仍是落個心碎神傷的下場,但這都無妨的, 能與他邂逅、相處,已是上天對她最榮寵的眷顧。
"我想多待一會兒。"她貪婪地不捨移開視線,也 許下一刻鐘她就得魂歸離恨天。
莫名的衝動湧現,他想對她說:"你愛住多久就住多久。"但……
冷靜再次凌駕情緒,這分明是饒恕的言詞,豈能吐露。 他又化為一尊冰冷雕像,揮灑不容質疑的霸氣, 他彎下腰去抱起身輕如燕的她,往鵝卵石鋪就的曲徑
步去。 "除非你想死。"他硬是冰冷道。 她有些訝然,他冷冷的口吻可帶有一絲絲的憐惜? 應該是有的吧……他在為她的病體緊張。任薰衣 將臻首埋在他的胸懷裡,合上眼,享受這片刻的溫暖。 希望能夠永遠。
步進屋內後,他把她放在床褥上,轉身走進另一 個竅間後又出現,但見他自瓷瓶中倒出一粒黑色藥丸 來: "眼下它。"
"這地方只有你住嗎?"她好奇地四處觀望。這幢由紫檜樹木所建築的屋宇裡頭設置有廳堂、書房,及 三間寢室,桌、椅、櫃、盆等等必要設備應有盡有, 且擺置整齊,只是每件傢俱上頭都沾有一層塵埃,顯 然此地已有一段時間沒有人煙居住過。
"尋園只屬於我。"他道出為這片天地所取的名字。
"尋園……"以字推敲,他的心中定然也存在著許 多的幻夢吧! "這裡除了我以外,六年來根本沒有外人進來過, 誰都沒有資格駐足。"他特意將視線移向窗外。"你是 第一個登堂人室的外人,但會帶你來此地,是……迫 於無奈,惟有留在尋園,燕雙妃才無法對你下手,為了暫時保住你的性命,你是不能夠繼續待在冰焰門 了。"他還特別地解釋。
"這麼說來,我應該要感激燕雙妃的。"她甜甜地一笑。 突然,她跳下床,泥鰍似地直往後院方向跑,快得連展斜陽都被她弄得一頭霧水。
"你做什麼?"
她拿起木盆,從井底打起一桶水裝好。"我想整理整理尋園,久未有人住,都蒙上層灰了。"
她發什麼瘋,"放下!你的傷--"
"不礙事的,而且多多走動,也許會痊癒得比較快。"她不聽制止,又找來一條沒用的棉布,說得是那樣的理所當然。
"況且我們要長居於此,不打掃乾淨怎麼住人。"
長居於此?誰告訴她他們要久居尋園的,她該不會自以為塵世的俗務已經成了過往雲煙了吧? 展斜陽想開口,卻又頓住,宛如翩翩蝴蝶的任熏衣,正快樂地擰乾棉布,奮力地擦拭著桌面 ……打理得是那麼怡然又自得…… 他望著,到嘴的制止居然又給吞了回去。 該怎麼形容此時的心中感受呢?惱人,卻又有一 點點的…… 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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