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吳朗晨驚恐大叫,一道白色影子自她眼角飛掠,她定睛轉頭,瞧見有個男人直接衝過去抱住小朋友,撲跌在地,而摩托車就直接從他的長腿上輾過去。
她眼睜睜看著一切的發生,呆立原地,動彈不得。
「謝家瑜!」一名婦人匆匆忙忙從速食餐廳跑出來,抓起嚎啕大哭的女兒又氣又心疼的責罵,「你在幹什麼?我不是叫你跟阿姨在餐廳裡等我嗎?你跑過來幹什麼?」
另一名婦人從另一端神色慌張的跑過來,「對不起,我剛去拿個餐具,沒想到她就不見了。」
「是她亂跑,是她的錯!」婦人斥責女兒,「好了,不要再哭了!」她再轉向救了女兒的葉凱邦,「先生,不好意思,你沒事吧?」
「要不要叫救護車啊?」有人問。
脫下安全帽,站在摩托車旁的肇事者呆呆站著,一臉不知所措。
「沒事。」葉凱邦一動腿,立刻痛得大叫。
這摩托車未免選得太準了吧,竟從他尚未完全復原的舊傷壓過去,他可以預料那裡的骨頭八成又斷了,好不容易拋棄的枴杖又得撿回來。
有人拿出手機,「還是叫救護車吧。」
「先生,你不要動,先等救護車來。」小朋友的母親緊張安撫。「有什麼事我們會負責的。謝謝你啊,謝謝你救我女兒……」母親一時激動掉了眼淚。
一旁的小朋友見狀哭得更大聲了。
「小事,不用放心上。那個妹妹,乖,沒事了,你別哭了。」葉凱邦蹙著眉忍耐小朋友尖銳的哭聲。「我看你等等也帶她去檢查一下,她哭成這樣,說不定哪受傷了。」
「我剛看沒事,她嚇到而已,她哭都這個樣的,整條路都聽得見,自備大聲公。」小朋友的母親拍撫著女兒的背,苦中作樂打趣道。
葉凱邦聞言想笑,可胸口一劇烈震動,腿傷就疼,只好壓抑忍耐。
站在路口斑馬線的另一端,看著神色痛苦坐在地上的葉凱邦,吳朗晨的陣溜到他肩上,倏忽明白這個男人為啥老是有些靈會在他身邊圍繞。
溫和的、溫暖的、和善的……
一直一直在他身邊的,都是這樣散發著溫暖的光芒。
那是因為,這個男人,他本身就是充滿暖意的,善良而仁慈,完全不顧自己。
明明痛得要死,還在安慰罪魁禍首,那個哭得比受害者還大聲的小朋友。
見他不曉得該如何是好的無奈模樣,她覺得他週遭的那份溫暖好像也傳遞到她的胸口,暖化了沉積已久,隨著歲月越來越擴大的冰層。
他適才的白目,雖然讓她很生氣,但至少,不會是故意的。
她想,她可以原諒他。
「喂。」有人在葉凱邦面前蹲下,他抬眼一看,是吳朗晨。
他不知道她是否還在生氣。
「你腳怎樣?」吳朗晨問。
她會關心詢問,也許有稍微氣消一點?
「還好。」他腿一動就疼得倒吸口氣。
這哪是還好?
她猜他的腿八成又斷了。
這個人啊,還真的很會招惹災難呢。
他應該是那種命中帶賽,星盤裡駐守著一顆衰星的倒楣鬼吧。
可就是因為他有顆善良的心,才能處處逢凶化吉,大事化小、小事化無。
「這次沒人救我?」他低聲問。
她搖頭,研究著他。那雙清澈的瞳眸在望著她時,坦坦然的,沒有任何恐懼之色,當然也沒有任何好奇(真有也不敢顯現出來),就像是看著一個普通人一樣的回視。
她的心口莫地緊繃,心跳得飛快。
也許……也許她可以跟他往來?
說不定,他能成為她的朋友?
她關在自己的小天地裡,孤單寂寞好久好久了,想找個真心對待的朋友卻一直無法擁有,有沒有可能,他能成為第一個?
不!現在就下斷言未免太早,剛才他還把她當動物園的猴子看待呢!想到這,她又覺得有氣了。
「也是,你說我現在很乾淨的。不過沒丟命就好。」被壓斷的腳的疼痛值越來越明顯,他難受的呼吸短促。
「不。」她搖頭。
「怎麼了?」
她的視線移往他肩上。
「等……等等,她人還活著耶!」靠,不要告訴他還有生靈這東西。他的眸,出現了驚恐。
「妹妹。」吳朗晨轉握著小朋友的手,清秀的臉蛋發出柔和的微笑,奇跡似的,小女孩竟然不哭了。
原來她也會有這麼溫柔的笑容?!
葉凱邦吃驚的望著她笑起來十分甜美的臉龐。
因為跟剛才生氣的臭臉落差太大,害他好一會看呆了。
小女孩抽噎了下,「姊姊?」
「以前你家裡是不是有養小倉鼠?」
小女孩點頭,「它叫果果。可是已經死掉了。」
葉凱邦聽了她們的對話,頭皮一陣發麻。
他懂了,在他肩上的是……
小倉鼠!
吳朗晨再回頭回視臉色轉為青白的葉凱邦。
見明白的他神色浮現恐懼,一副想逃,卻受限於痛腳而無計可施的樣子腹筋又開始抽動,很想欺負這位「善心人士」。
「你放心,」她笑,甜得像蜜,「倉鼠拉不動人的腳的。」
她笑顏燦爛如花,但,他卻想抱頭大叫。
葉凱邦的腿又斷了。
如他所猜,斷在跟上次嚴重車禍同樣的地方。
他拄著枴杖,依靠著牆,一跛一跛的下樓來,在辦公桌前一屁股坐下。
他這次又得跟枴杖相依為命兩個月了,唉。
但這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現在肩上可能有只小倉鼠在嬉戲。
他實在不懂,他是救了那個小女孩,為啥她家飼育的倉鼠靈魂會跑到他這邊來?
這是什麼「轉移」現象啊?
「嗯咳,」他清了清喉嚨,轉頭對著左肩道,「那個,果果,你可以回去你主人那裡嗎?雖然我不知道你為什麼要跟著我,總不會是我身上有裝磁鐵,把你吸過來了吧?」他乾笑一聲,「你能不能想個辦法回你主人那,不要跟著我呢?求求你了。」
他等了好一會,感覺不到任何變化。
他揉揉左邊肩膀,又揉揉右邊肩膀,比較不出兩邊有啥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