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全然的靜默中,靜默反而成為轟然巨響,衝擊著耳膜。卓翊集中心神,不讓聽覺被靜默淹沒。
忽然,一陣細微的勁風響起,卓翊避過。
另一道風起,在他對面三十步的距離。
卓翊不假思索,飛身而起,蓄起五成功力,一掌擊出。
黑衣人如斷線風箏飛出,卓翊怕她反擊,凌空點住她週身大穴,將她接住。
伸手揭開她的面罩,心頓時涼了!
面罩下的,是他兩個時辰前才溫柔道別過的,姚清繡的臉!
他的手顫抖起來。
一眾捕快皆圍過來。
「卓大人,捉住了嗎?」
「頭兒,成功了嗎?」
看卓翊神情異常,眾人一起看向黑衣人,全都驚了!
「怎麼會……」
眾人尚自驚疑不定,忽然遠處有人呼喊:「頭兒,頭兒……」隨著話聲逐漸奔近。
卓翊茫然看去。
「頭兒,不好了,錢煥、錢煥昨晚被殺了!」
卓翊一驚,頹然倒地。
這一役,全——盤——皆——輸——
如作了一個很長的惡夢,姚清繡終於醒了過來。
在夢中,她屢遭火焚,每次以為自己就要化為灰燼了,卻總是差一點。
真希望能一次燒得乾乾淨淨。
可是,有人偏不讓她走,頻頻呼喚她的名字。
「清繡……清繡……」
於是她醒了過來。
在她面前,是卓翊那張完美的,她喜歡的臉。
可是現在這張臉,卻憔悴了許多。可是,她一樣喜歡。
「你怎麼了?」她從沒看過卓翊這副模樣。她想起身,卻發現胸口疼痛不已。
「我怎麼了?」她覺得身體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卓翊沒回答,只是彎下身子,把臉貼著她。姚清繡感到一滴水順著下頷,流到她脖子上。
竟是卓翊的淚。
第4章(2)
「你終於醒來了。」卓翊開口說話。
「發生了什麼事?」她問,心裡酸酸的。
「我打傷了你。你記得嗎?」卓翊看著她,手輕輕地拂過她的發。
曾經發生過的事情如跑馬般在腦海中回放——
她換了夜行裝,她溜了出去,她追蹤一個黑影,她被擊飛……
「我破壞了你的計劃,是嗎?」她問他,萬分愧疚。
卓翊搖頭,「這些都不重要了,我只希望你能趕快好起來。」
還好他聽了清繡的話,只用了五成功力,不然,他們再沒有機會說話。
清繡雖然受了內傷,但只要細心調養,假以時日還是能復原。他擔心的是另一個傷。
清繡的左手臂上有一根金針,金針雖已拔出,毒性卻留在體內。沒有人知道那是什麼毒。
清繡昏迷的這兩天,每到亥、巳兩個對時,體溫就會急遽上升,如被火焚,卓翊相信就是這根針造成的結果。
清繡一定遇到了范嫣;傷了清繡的,一定是范嫣。
他根本找不到范嫣,他根本找不到能醫治清繡的人。
一想到這,他就無法忍受,他無法忍受自己的無能,無法忍受清繡可能因為他的失誤而葬送生命。
「卓大人,你怎麼了?」卓翊一直守著她,她已經醒來了,他怎麼好像還是很痛苦?他在擔心什麼?
「你在擔心師姐嗎?等我好了,我……」
「清繡,」卓翊打斷她的話,「你中毒了,而我不知道怎麼為你解毒。」
姚浩繡想起那盤旋在夢裡的火雲,腦中忽然靈光一現——
「卓大人,在我昏迷這段時間,你有沒有用真氣幫我療傷?」
「沒有。因為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練的是玉女神功,我想那應該是至陰至柔的內功,而我練的是至剛至陽的先天罡氣,伯與你體內真氣相沖,所以不敢貿然動手。」如果能用真氣療傷,清繡就可以很快復原,他想。
是了,卓翊沒有輸真氣給她,那種火焚般的感覺不是真氣相沖,那是——
「我想,是火雲針。」她輕輕說。
卓翊又驚又喜,「你怎麼知道?」能夠知道她中的是什麼毒,那就有救了!
「中了火雲針的人,每天到了中針的時辰及對時,就會五內如焚,彷彿身陷火海之中,發作一百二十八次之後,五臟敗壞,六脈盡斷。不過,也就不會再痛了。」
「那該如何化解?」卓翊心急如焚。
「無藥可解。」姚清繡輕輕地道。
「不可能,天生萬物,一物克一物,世上不會有無藥可解的毒。」卓翊急得來回踱步,完全失去平日的冷靜。
「是真的,卓大人,你聽我說完就明白了。」她向卓翊伸出手來,卓翊握住她的手,坐到床前。
「如今的神針門,已不算是江湖門派。但早在許多年前,大概是在我太太太師父的時代吧!那時的神針門,還是由男人統領的時代,也一樣有逐鹿江湖的野心。
「為了與武林各派一較長短,神針門的歷代師祖,致力於武術的鑽研,無論是內功心法,或拳掌輕功,都有了一定的進境。」說到這裡,呼吸不順,卓翊扶她坐起來。
「唯一不變的是兵器,神針門以針立派,祖訓針濟萬民,就算是爭鬥之心再強的師機也不敢違背。」
「可是使針畢竟不如用刀劍佔優勢,要能克故制勝,除非謝入要害,否則即使把發針的手法練得再好,也不過使對方皮肉疼痛而已。所以,只剩下喂毒一途。
「任何事情,一旦研究上了,很難不入迷。而一旦從中得了好處,更不免越陷越深,神針門因此越走越偏,幾乎成了毒針門。
「後來,神針門遭武林人士圍剿,幾乎完全滅絕。繼任師祖以大智慧,將所有武學經典毒針暗器全部銷毀,只留下修身養性的玉女神功和飛針技法,以求能回歸建派初衷。
「在所有被毀滅的毒針中,師祖獨獨保留了一樣,就是火雲針。因為火雲針是以火雲花汁煉而成,火雲花生在火山口邊,在火山熱度達到噴發頂點時開放,花一開即遭火舌吞沒,幾乎沒人能採擷,所以火雲花的存在始終只是個傳說。」
說到這裡,又喘息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