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翊拍拍她,「因為難得,所以令師祖捨不得毀棄?」如此陰毒的暗器,為什麼不毀得乾乾淨淨?
姚清繡道:「師祖留下三根火雲針,倒不是因為難得,而是要借此告誡以後的門人,不要重蹈覆轍。
「師父說,她一直將火雲針收在一個木匣子裡,在師姐失蹤之後,火雲針也跟著一同消失了。
「因為我記得在檔案上看過,師姐家被人放火燒燬,我擔心師姐會以火雲針對付錢煥,傷及無辜,所以……」
說到底,清繡是為了保護他,難怪那次的送別,像死別一般。卓翊心情激盪,難以自己。
「所以中了火雲針是無藥可解的。還好,中針的是我,沒有讓師門蒙羞,我也算是完成了師父交代的任務。」說完,她閉上眼睛。
不能!清繡不能死!
「清繡,你告訴我,一定有辦法可以解的,是不是?清繡,你告訴我……」卓翊完全慌亂了。「我們可以去找你師父,你師父一定有辦法……或者,我們可以去找神醫,世上總有能人異士……」
「卓大人,不要徒勞了。」她不想看卓翊為她難過的樣子,只能硬起心腸。
難道,真的到了絕境?不,只要還有時間,他會用盡最後一絲力氣。
「頭兒,您別走!」
「卓大人,您不要兄弟們了?」
「總捕頭,兇嫌還未落網,大家還等著您領導……」
姚清繡再次醒來,聽到的就是這些聲音。她認得出那是——春山、程亮他們的聲音。
「我已經跟郡守大人辭職了。」是卓翊的聲音。
「可是大人並沒有准,」丁春山說,「上次圍捕的事情,郡守大人並不怪罪,還一直慰留您……」
「我心意已決。」卓翊的聲音透著堅定。
「卓大人,我知道,」是程亮的聲音,「您是為了姚姑娘。可是要您心中,兄弟們就不重要嗎?」程亮的話立刻招來眾人的制止。
「程亮,你說得對,但我無能為力。清繡重傷,我方寸已亂,無法再領導大家。」
直到這時,眾人才恍然大悟,不知從何時開始,頭兒對清繡姑娘的感情已經到了這種程度。
「春山,以後就麻煩你了。」
「頭兒,您放心去吧!我會暫代您的職位,一直到您回來。」
如果清繡死了,我再也不會回來。卓翊心裡想。
姚清繡在隔壁,止不住流下淚來。一定是太痛了,她想。只是不知痛的是身體,還是心。
忽然,卓翊走了進來,「清繡,我來帶你離開。」他抱起姚清繡。
「是我帶你來的,」卓翊對她微笑,「你一直想離開郡衙,現在我帶你走。」
「卓大人……」她哽咽難以言語。
「別再叫我大人,我在你面前,早就不是大人了。」
「卓大哥。」這個稱呼把他們拉回從前,他們初次見面的時候。
清繡是個聰明的女孩兒,卓翊心想,她第一次見到他,就叫他大哥,她很早就知道他會愛上她。他會做她的大哥,會永遠遠地保護她。
可是永遠,是多麼奢侈的詞。
他把姚清繡抱上馬車,頭也不回地向前方無邊無際的黑暗駛去。
第5章(1)
馬車裡鋪了厚厚的墊褥,以確保路程顛簸不會讓姚清繡的傷處疼痛。
他們出了江南郡。
「卓大哥,你要帶我去哪兒?」姚清繡不安地問。
「我想要先去找神醫華良,他可能有辦法解你的毒。」卓翊邊駕車邊說。
「不用麻煩了,這華神醫在哪兒,沒人知道。而且就算找到了,我相信華神醫也沒有辦法解火雲針的毒。不要為了我白費工夫,而且,江南郡的百姓和你的兄弟們還等著你,你應該趕快回去。」
「我辭職了。」
「郡守大人沒準不是嗎?這正說明大家都需要你……」
「大家都需要我,可是我需要你。」卓翊淡淡的語氣卻流露了不可回轉的決心。
「你不需要內疚,這一切是我自找的。」姚清繡急著勸他。現在離江南郡已經越來越遠了。
卓翊停下車子。
「你受傷了,要多休息,這些事就不要再想了。」卓翊爬到馬車裡面,幫姚清繡蓋好被子。
「你打算這麼做到什麼時候?是不是我死了,這一切就會結束?」姚清繡不想拖累他。
「如果你不在了,這一切就永遠不會結束。」卓翊的聲音很低。
「因為我會永遠無法忘記你,這傷痛會跟著我一輩子。」淡漠的表情不是壓抑的激動。
橫亙在兩人間的距離,像大海一樣無法跨越。如果自己堅持要漠視卓翊的心,那他們只有繼續在大海上漂流。姚清繡忽然發現,即使只有一瞬間,她也想向卓翊靠近。
「不用去找任何神醫了,」姚清繡終於說出口,「我知道怎麼解火雲針的毒。」
卓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上天畢竟是仁慈的,給了他一線生機。
「快說。」他的心因為興奮而緊張起來。
「在北方的雪山山腳下,有一種冰霰草,長在初雪降下之前。冰霰與當地特有的銀草相結合,成為冰霰草。將冰霰草研碎,連服六日,就可以化解火雲花的毒性。由於冰霰出現之後很快就會降下大雪,因此幾乎無人採得到。」
卓翊心中立刻盤算了起來。一百二十八次的火焚,代表清繡還有六十四天的時間,她昏迷了兩天,現在還有兩個月的時間。兩個月的時間足夠趕到雪山了。
他的臉因興奮而紅了,他馬上就要啟程。
「可是,北方終年寒冷,雪來得特別早,冰霰不如南方容易見到,即使能夠趕到雪山,可能也只是徒勞。」這就是她當時不肯說出口的原因。
「無論如何,我都要試一試。」卓翊立刻跳回前座,快馬加鞭往北方行去。
接下來的兩個月,兩個人就是在兼程趕路中度過。由於有了明確的目標,卓翊的心情也不再那麼沉重,只是姚清繡每次烈火焚身的痛苦,他恨不能替她受。而旅途奔波,多少也加重了姚清繡的傷勢,兩相夾攻,她每天就是在痛苦中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