苻卿自然也不是個好欺的,常年在軍中摸爬滾打,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囂張恣意,半點不像皇城中嬌生慣養的公子哥兒,平時又跟軒轅侯府的小侯爺交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嘴皮子利索極了,嘴一張就是一通冷嘲熱諷。
「這就不勞你費心了,小爺我只是好奇,姓顧的你究竟是在給何人賣命的?早年為了脫身,投靠了戚家,如今看你這兩年的舉動,又似是不願意把人交給你主子,難不成又打算要跟戚家那老頭子撕破臉了?俗語說,一僕不侍二主……你這可是打算跟幾任主子才算完?」
「此事也不勞少將軍操心,倒是你家那老妖婆不是善茬,你怎麼不想著替你親娘報仇?倒是替本公子操起閒心來。」
「小爺我樂意啊,老妖婆留著慢慢收拾,但你這人嘛,也是個禍害,早年可沒瞧出來,嘿,這年頭薄情寡義的見得多了,就沒見過你這樣的,說來還是個稀罕物呢!」
「承讓。」顧忍似不願跟此人過多糾纏,眉頭微皺,滿臉不耐,「你要的人,領了去就是,廢話什麼?」
「說起來還沒跟你算這筆帳。」苻卿同樣一臉嫌惡地指控,「你對我家小結巴倒是心狠得緊,大冬天連件好點的御寒衣服也不肯給,真是鐵石心腸。」
顧忍嗤之以鼻,「廢話!那丫頭又不是我家的女人,浪費那個閒錢做什麼,凍死活該!」
「我靠!小爺的女人就活該凍死,你家女人就是寶貝?」苻卿為之氣結,「要不是看在你能替我家小結巴解蠱,小爺才不將人放在你這裡受氣。」
顧忍冷哼一聲:「本公子也是這個想法,若不是你在宮內幫了我的忙,閒雜人等哪能隨便近得我娘子身邊。」
苻卿突然醒悟般指著顧忍道:「哦哦,我就說嘛!這回小爺可是明白了,你這般無節操地背叛一個又一個主子,為的是什麼?原本不願給小結巴解蠱,後來又要跟我講條件,又為的是什麼?可不就是三個字,不捨得,哇哈哈,你這種黑心的傢伙居然也會捨不得。」
「好走不送!」話不投機半句多,顧忍懶得再跟他多費口舌,直接下逐客令。
怎知苻卿牛皮糖似的還不依不饒起來了,「欸,姓顧的,你那娘子真正是個好女人,有才有貌,怎麼就跟了你這麼個混蛋?可惜可惜,這好白菜怎麼都教豬給拱了!」
顧忍聞言,悖然大怒,「我娘子跟不跟我,關你屁事?」
苻卿聽了,知道戳中對方痛處,不禁連連大笑,「這話說得可不對,若不是她家生了變故,哪裡輪得到你撿了這麼大個便宜,唔,我還記得,當日待選入宮的……」
顧忍臉色驟變,「住口!姓苻的,你若再多說一字,今日休想活著離開此地!」
苻卿不是從小嚇大的,偏不怕死地捋虎鬚,「老子偏就說了,怎麼,你倒是心虛得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有膽子做,沒膽子承認?」
顧忍雙手握拳,兩目噴火,用盡全力壓抑著怒氣,臉上倏地露出一絲冷笑,緩緩道:「你倒是有膽子,你那小結巴打哪裡偷出來的,當我不知道?有本事你就藏她一生一世,萬一被人知曉了,可是禍殃九族的事,你那皇后姑姑恐怕也保你苻家不住吧?」
苻卿沒料到有這一茬,一愣,下一秒臉色也開始不太好了,也感染了小結巴的毛病,「你、你、知道多少?」
顧忍眉一挑,「不多,但也夠讓你苻家滿門抄家的。」
「姓顧的!」苻卿睚管欲裂,威脅道:「你若敢透漏半個字……」
「我有何不敢,擋在我面前、礙了我路的都只有死路一條,大不了大傢伙兒玉石俱焚,同歸於盡。」顧忍陰惻惻一笑,「當然,就看少將軍是不是一心求死了,哦,對了,還帶著你的小結巴,做一對同命鴛鴦?」
一場嘴仗下來,苻卿處於下風,眼見要敗了陣,氣得俊臉發黑,暗中已吐了數升血,大叫:「姓顧的!老子話擺在這裡,你不讓老子活,老子也不讓你好死!」
顧忍一拱手,眼中冒著熊熊烈火,恨不能將他制於死地,「彼此彼此!」
這兩人一人一句,專撿對方的心頭剌挑,連戳帶挖,字字見血、句句狠毒,誰也不肯吃半點虧,說出之言語刁鑽刻薄,實在不能與其絕世容貌風姿相匹配。
苻卿指著顧忍大罵:「你他媽的果然是個陰險小人,有本事再與老子結結實實過個幾百招,死傷由命,你意下如何?」
顧忍也半點不讓,「本公子若不多幾分心眼,早不知見了多少次閻王,你要打,自是奉陪到底,你若是丟了命,算你自個兒倒楣!」
話音剛落,兩人再次交起手來,直打得昏天黑地,才一前一後施展輕功躍出院子,轉眼不見蹤影。
這片竹林,每一枝竹葉上都覆蓋著積雪,在月光的照射下,泛著一片幽幽亮亮的白光,透出絲絲陰冷氣息。
一陣寒意襲來,雲岫回想著剛才二人的對話,某些前塵往事,走馬燈似的浮現在腦海中,一轉瞬間,頓生疑惑。
雲岫頓時覺得全身上下一股涼颼颼的感覺,她不敢再想,彷彿有種恐懼從骨子深處渾然冒上,教人毛骨悚然。
事不宜遲,有些事情,再不能拖了。
第二日,顧忍一夜未回房,雲岫起身,果然小結巴已不在家中了,家裡的幾個下人們彷彿習以為常,又彷彿後知後覺,如平常一般做著差事,無人提起。
雖奇怪小結巴怎麼會與堂堂苻家的少將軍扯上關係,但雲岫想到從此往後,自己大概再也見不到那個可憐的小丫頭了,又不免心下悵然。
至於小桃,道兩日時而連人影都不見,雲岫雖覺得奇怪,但也只得罷了隨她去。
如往常一樣,她照常用膳、午睡、做針線活,半點不讓旁人看出自己的心事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