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在陽明山上他的表現,洩漏出他真正的情感。
「浚謙,放棄吧!也許放棄這段感情,對你才是真正的幸福。」張正傳口氣著急了起來。
難道他做錯了嗎?
縱使殘忍,他也要徹底斬斷好友僅存的一絲希望。
不值啊!浪費十年去等待注定是一場空的情事。
席舫因幸運如此,又何幸如斯?
「我沒事,她要結婚了啊?對像應該是韋晟勳……」翟浚謙故作輕鬆開口,刻意抹去心中那深刻的悲傷。
忘記自己之後是怎麼結束這通電話,然,結束通話那一刻,他幾乎要跌坐在地上。
她要結婚了啊!
背倚著樹幹,他覺得全身的氣力都被抽乾,臉色蒼白。
不知失神多久,直到日已完全落了,一片耀目燦爛盡皆沉落,荒涼的夜色漸漸籠罩,從四面八方無助襲來。
他回首望向黑暗穹幕中灰灰淺淺的雲,深深刻刻地,企盼恍然覺悟。
愛這麼難!
不愛,卻是更難……
第8章(1)
席舫因和韋晟勳坐在東區一間露天咖啡座,他們四天前才回國,這些天緊湊地趕著辦很多的事情,終於偷得一個下午可以輕鬆地品著咖啡。
「你在緊張嗎?要不然怎會最近一直做惡夢?」韋晟勳關心的問她。
「我也不知道,感覺很彷徨,或許是近鄉情怯吧。」席舫因輕聳肩,白皙的臉上也是迷惘。
此刻天空的陰鬱沉悶一如她黯淡的心情。
「也是,你都五年沒回台灣了。」韋晟勳輕歎一聲,「也不知他……」他欲言又止。
席舫因像是知道他想說什麼,輕輕打斷他,「韋哥哥,我相信這一切都是緣分呀!」
「唉!三世姻緣紅線劫,若不是親身經歷,誰又會相信呢?」天意卻巧錯至此,可也太磨人。
「別說我了,韋哥哥你呢?該辦的事情都好了嗎?」席舫因聲音裡隱隱有股堅持,透著對往事的執著。
「都差不多了,接下來只要等婚禮企劃將整個行程排定就都OK了。」韋晟勳微笑著順了她的意將話題轉開,卻是止不住心疼啊!
這樣冰雪聰明的女孩子,本應當是備受呵護才是,卻因為種種原由被迫必須看淡情關,並淡看人生。
這般堅強啊!如果可以,他曾發誓願守護她一生一世。
過往的記憶被捲起,讓席舫因一下沒了好心情,她輕托住頰,淡漠的看著熙來攘往的繁榮。
是有緣?還是無緣?點數著一個個往來穿梭的身影,她在心中默默復誦:有緣、無緣、有緣、無緣、有緣……
忽然,一個再熟悉不過的身影躍入她眼簾,她心中一緊,顧不得週遭的環境,就趕緊追了上去——
推開一波又一波的人潮,席舫因尋找著方纔她見到的身影。是翟浚謙,她絕對不會看錯。
他們終究是有緣呵!她漾開淺淺的笑在心裡頭想。
但東區的繁榮熙攘讓她一再失去他的蹤影,她好害怕的顧盼找尋,深怕緣分稍縱即逝。
終於,在前頭紅綠燈的行人等候區,她看見了翟浚謙。
淚水泛頰,她好想衝上前與他相認,並且緊緊擁抱住他,告訴他她這幾年來的思念與孤單,可在距離僅幾步之遙時,她的腳步卻遲疑了。
她看見了,在他的身邊已經有人遞補——
那是一個年輕嬌小的女孩,如花的嬌顏充滿崇拜的看著他,笑容洋溢的臉上儘是迷戀。
難道說,終是無緣?她的心無來由的直墜到谷底。
心痛的看著翟浚謙高大英挺的背影,和他身邊親密勾著他手的女孩,她的腳像生了根一樣無法再前進一步。
死生相隨,不離不棄……
她一直一直記在心裡,靠著這一句話堅強的撐過這五年的孤單想念,卻為什麼一切都變了?難道,是她錯解了大師話中的涵義?
她悲傷的看著女子扯了扯翟浚謙的手,他側頭聆聽,隨著女子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幅好大的戶外金飾廣告廣告牌,就大刺刺的掛在大樓的外牆上,她和他同時將眼光專注在廣告牌上。
那些刻在心底的記憶,今生今世,永難忘記。
這幸福的箴言此刻伴隨著廣告上笑得幸福的人兒,她看起來卻覺得好刺眼。
今生今世,永難忘記,她是,然而他呢?
只怕是忘記了……
像是冥冥中牽引一般,翟浚謙忽然轉過身來,穿過重重迭迭的人潮,他,看見了她——
她在他臉上看到震驚與不信。
他在她臉上看到依戀與不捨。
情深意重的金飾廣告廣告牌,此刻像是他倆的背景般,傷感的拓印出他們此刻的狼狽。
她曾幻想過千百種再見的形式,卻是難堪於這樣的重逢。
就這樣深深的對望著彼此,他們倆誰也沒移動腳步,直到翟浚謙身旁的女子發出聲音。
「浚謙,她是誰?你認識嗎?」女子疑惑地看著兩人問,就連她也能感受到他們之間的不尋常。
女子的問題將翟浚謙扯回現實之中,他正要回答,便看見韋晟勳從後方跑了過來。
「舫因,你怎麼了?咖啡喝到一半突然跑掉,是看見什麼了——」他關心的追問,但話說到一半卻停住了,因為他看見翟浚謙,自然也看見那勾住他手的女子。
怎會是這樣的重逢?韋晟勳顯然也嚇了一跳,趕緊望向臉色蒼白的席舫因,發現她纖弱的身子搖搖欲墜,他趕緊扶住她。
「不,我不認識,我們走吧。」翟浚謙眼色暗了,有種受傷的氣息鋪在他眼底。
他想起張正傳前天打電話跟他說起的事,席舫因和一個斯文體面的男人去挑選戒指,他沒猜錯,那男人果然就是韋晟勳。
再想到她當時寫給他的信,一字一句剜著他的心,他闇上眼,刻意將她阻絕於心門外,不願意心情再隨之搖擺了。
正當他轉過身要離開,忽然聽見她不捨地喚,「浚謙……」
他止了腳步,她的聲音直透他的靈魂。
啪嚓啪嚓,竟忽然落下一場大雨。
這場雨一如十年前那最後一堂課,來得又急又快,往來的人們全尖叫、咒罵的倉皇躲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