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隨風聽他不慌不忙地反問,倒有些欽佩起他的勇氣來。尤其與他那雙閃爍美麗光彩的瞳眸相對時,心頭竟飄過一絲淡淡的異樣之感……
「你要證據是嗎?」他輕問,卻低沉得可怕。
「是……是呀!」他不禁打起哆嗦來。「若是……沒有證據的話,就放……放我下去……我我很……很忙的。」小乞兒又開始左晃右扭,試圖想逃出這隻鐵箝似的大掌。
「你忙些什麼?拐、盜、蒙、騙。」柳隨風目光如劍。
「你——你……你說這什麼話?」小乞兒沒來由的心更慌,強掩心虛情緒,大眼睛忿忿地怒視這名長相俊逸、氣質卓爾不凡的公子哥兒。討厭!難不成他會卜測之術?「喂!你不要胡言亂語,什麼拐、盜、蒙、騙的?你可別冤枉我。」
「冤枉?我就拿證據給你瞧瞧!」大掌一翻,快如閃電般探向小乞兒的領口,修長的手指觸著了銀票的一角,也觸著了一層柔滑的感覺。「這是什麼?你——」柳隨風的瞳孔猛地一縮,提住衣領的指頭也隨之一放。
秦觀山瞪大牛目瞧望自己主子閃過的驚駭莫名!這位他自小看著長大的少爺、性情向來沉穩的主子,竟然也會有吃驚的時候!
「少爺,怎麼回事?」秦觀山忙問。
「你怎麼搞的嘛?」小乞兒也哇哇大叫!突然被他一放,身子掉了下去,重心一個不穩,連連往後退倒,眼看就要摔成四腳朝天了——
柳隨風的袖袍無風自動,及時輕拂了小乞兒的細腰,助了他一臂之力,免除了他跌跤的命運。而這一刻,古靈精怪的小乞兒立即把握住好時機,一個轉身就想溜之大吉,沒想到腿才奔了五步,又讓一股奇異的力道給牽引住,小身子不由自主地讓一股看不見的力道強拉至柳隨風跟前。
這人難道身懷絕技?還是會巫術?小乞兒杏眼圓睜,不敢置信?
而柳隨風在震驚過後,又恢復淡漠表情。剛才的出手,他竟觸著滑嫩的肌膚,當下第一個反應是,這個小乞兒可能是個姑娘家,因為這種凝脂玉肌般的柔滑感覺是不太可能出現在正常男孩身上,以至於他才……
「少爺?」秦觀山不明所以,他的主子今天反常得很。
「你叫什麼名字?」他沒管秦觀山的迷惑,將所有心思放在小乞兒身上。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小嘴兒一扁,她掉開眼神。
「看著我!」柳隨風強硬地托起她的下頷,沉重問道:「你幾歲?父母呢?帶我去見他們。」他也不知道自己的胸臆為何凝上怒焰,更不想去探討,只知假若她真是名女子,那她的父母未免太不負責任了。非關拋頭露面這檔子事,事實上對壓制女子的嚴苛教條同樣深感不屑。他想上門質問的,是為何要任由她流浪街頭?甚至做起偷竊拐騙之事?為何不負起教養之責?
柳隨風乍然而現的凜然並未駭著了她。奇怪地,她似乎也可以感受到眼前人絕無惡意,他只是出於一片關心。似乎受著牽引,在他冷冽瞳眸的侵略下,她不禁娓娓道出了她的一切。
「大夥兒都叫我『元元』。,我不會寫這兩個字。應該有十六歲了吧,我並沒有算過,總之我只是個無父無母的孤兒,一個人到處流浪,天地為家,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日子。不過你不必可憐我,我的生活過得可好的很,身旁伴著一堆好兄弟,開心極了。」她揉了揉微翹的鼻子,順口氣後又道:「我這種無憂無慮的清閒日子,恐怕你也只有羨慕的份。」
看得出她強裝的堅強與傲氣,柳隨風同情心又氾濫了。
「你身邊連一個長輩都沒有?」他的聲音低了下來。
「沒有!」雖故作瀟灑,其實她就快哭出來了。
「既然這樣,那就別留在這個地方了。」柳隨風唐突說道。
「什麼?」她眨了眨明亮的眸。「這裡是我的地盤吔,我不留在這裡,要上哪兒去?」
他柔和地看著她。「我帶你去個地方。」
喝!小乞兒倒退了好幾步!
「哪裡?不會是官府吧!」她自行演繹他的意思,突然大叫一聲。「我才不要呢。」腳底一抹油,像只泥鰍般地竄進人群中。
此時不跑,更待何時。
柳隨風身形一晃,不費吹灰之力就捉住她的手臂。
「放開我!放開我呀!」她連聲尖叫,卻沒人敢理睬,接著就聽見一聲清亮的長嘯揚起,兩匹毛色為黑、肌肉如粟、雄偉高大的駿馬如風般地從遠處奔馳而近,還深具靈性地躲開一堆看熱鬧的人群,各自停在主人面前。
「不要!放開我……」
「秦叔,走!」柳隨風二話不說摟住她的纖腰,足尖一點,帶著她飄逸地飛越騎坐馬鞍上。
「少爺,你真的要帶他走?」一直弄不清狀況的秦觀山完全迷惑於柳隨風的唐突作法,那根本不像他所熟悉的人。
柳隨風沒回話,只用力將韁繩一抖,馬鳴震天!如風而飛,快速地起程疾馳而行。
秦觀山也隨後緊追上去。
然而柳隨風懷中的小乞兒可不會乖乖束手就擒,一路就聽她大嚷大叫。
「你會後悔的,不放開我,你絕對會後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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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馬飛馳疾奔,耳畔只能聽到颯颯風鳴,景物快速地從眼前晃蕩而過,什麼都來不及細看。
被柳隨風強行從福德大街扯上馬背,一路被擄著跑的元元,兩隻手只能緊緊環抱住柳隨風的腰身,絲毫不敢鬆放,沒辦法,誰叫這只高大駿美的馬兒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千里名駒,跑起來的速度快得嚇死人,她可不想從馬背上跌下去,摔成肉餅。況且她還想找個機會逃出這個怪人的魔掌心,重獲自由呢。可是——可是——這傢伙到底是不是正常人呀?經過幾個時辰毫不休歇的狂奔,快跑、又攀山、又越嶺、又涉水的,他卻一點也不嫌累,反倒是她自己,這一路的高聲尖吼、哇哇叫嚷,什麼歹毒惡話都全數說盡,本是企圖狠狠刺激嚇他,讓他在一怒之下放走她,沒想到這位公子哥兒的定力卻好得令人難以置信,居然完全不為所動,結果自個兒嚷到聲音沙啞,疼痛難當後,再也沒法子了。才乖乖閉上嘴巴投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