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高職畢業的女孩子能夠闖蕩到這種程度,甚至擁有自己的工作室,你算很厲害了。」
「這跟是不是女孩子沒有關係!」她難忍激動的站起來,握拳瞪視他。
「你應該繼續進修,才能持續豐沛你的創作能量。即使是有天賦的人,也需要後天的堅持栽培。」
她曉得,他說的這些話她當然都曉得,只是、只是……
「繼續進修?你以為我不想嗎?持續豐沛我的創作能量,你以為我不知道嗎?不相干的人站在旁邊當然說得容易。」
不相干的人?
樓監月皺緊了颯眉,握緊拳頭壓抑想伸手攫扣住她的衝動。
「你曉得我光是支付高職的學費就已經花了多少心血、打了幾份工嗎?我甚至連吃飯的錢都很拮据,這些你知道嗎?」
這下子,換樓監月震驚錯愕。
驀地,他激動緊握她的手腕,強勢地一把將她拉到眼前。
「好痛!你幹麼——」
他犀利如劍的眼神太懾人,凝視著這樣陌生的他,董曼妙竟不由得渾身泛起一陣雞皮疙瘩。
「你讀高職的學費,是自己打工賺來的?」
那麼,他每年支付給她叔叔近千萬的生活費呢?
「他瞧不起我。」
交迭著雙手沮喪伏趴在窄小的算命攤上,董曼妙神情蕭瑟、語氣也蕭瑟。
「不會吧?」
坐在算命攤另一邊的易伯看也不看她一眼,逕自專心的翻看手中的羅曼史小說。
「他覺得我只有高職畢業,讀的書太少,受過的訓練也太少。」
「天生的資質天賦也很重要啊!」
她難過的將臉埋在臂彎裡,嗓音鬱鬱。「可惡的樓監月,他根本什麼都不知道,憑什麼對我說教?」
「是因為你比較特別吧!否則那孩子很少對人說教的。」
她頓了頓,抬起頭,「易伯,你怎麼說得好像你早就認識樓監月似的?」
「我有嗎?」老人家移開手中的小說,認真嚴肅地看著她,「喏,曼妙,現在羅曼史小說的口味都要這麼鹹這麼重嗎?不是男女主角在沙灘上跑來跑去,對著夕陽喊ILoveYou就可以了嗎?」
「那種小說賣得出去才奇怪,」她睇了易伯一眼,沒好氣的催促道:「你還是看點算命書惡補一下吧,聽梅姐說你已經好幾天沒開張了,上門的都是來找你聊天的。」
眼角瞟到易伯放在桌上,被他拿來當小說書籤的小巧玉牌,董曼妙習慣性的握在手中翻轉把玩,古樸的玉質透著幾絲雲白,只有四個角有一些簡單的刀工雕繪,她不懂玉,搞不清楚它到底有沒有價值,只知道老人家手中有好幾個都被他隨便塞放。
易伯睨了她一眼,「我早就跟你說過了,喜歡就帶回去啊!」
「我帶回去幹麼?」老人家好幾次都想送給她,肯定不會太貴重。
「帶回去塞住那只招財貓的嘴啊!如果招財貓再對你碎碎念,就把玉牌堵在他的嘴裡,你的耳根就清淨啦!」
「招財貓?」
「樓監月啊,」易伯停頓了一下,笑容暖昧。「或者說是『招財夫』比較恰當呢?」
她的臉龐倏地通紅。「什麼招財夫啊?易伯你不要亂說啦!」
「我有說錯嗎?自從他來了之後,幫你招進一筆又一筆的大生意,最明顯的就是你拿給我的便當盒連菜色都不一樣了,以前的菜肉就像挖金礦,要我在白飯裡努力翻找才找得到,現在卻像日本蓋飯,魚蝦肉末慷慷慨慨的鋪在米飯上,我那心情激動的啊!」
董曼妙忍不住被老人家逗笑了,瞠了他一眼。「有沒有你說的這麼誇張啊?」
「終於會笑啦?」
也跟著咧嘴笑開的易伯伸手摸了摸她的頭,呵護憐愛的情感在他和善老皺的臉龐上表露無遺。
不曉得為什麼,望著這樣的易伯,她竟脆弱得有點想哭。
「別跟那孩子嘔氣,他說的那些話絕對不是瞧不起你的意思,我想他很關心你,只可惜不善言詞。」或許是因為只習慣發號施令的緣故吧!
她哽了哽,用力眨眼想眨掉眼眶裡瀰漫的霧氣。
「回去吧,去看看他。」
哼!「我看他幹麼?」
「你在我這兒磨蹭了一個早上,好歹有個聊天紆解的地方,可是他有地方可去嗎?你不在工作室,之前又聽你說那個雷庚年請假好幾天,這樣他不是連個說話的對象都沒有?想必他的心情不會比你好到哪裡去。」
她想了想,確實如此。
目光忍不住瞟向身後那幢舊公寓的二樓,樓監月一整個早上都待在那裡沒有離開,他現在在幹什麼?不曉得他吃過午餐沒有,也沒見他下樓買東西……
「要不要順便帶點東西上去給他吃?」易伯像是看穿了她的擔憂,挑了挑眉頭微笑低問。
「不需要吧!他又不是小孩子,肚子餓了就會自己找食物吃。」她倔強地嘴硬反駁,鼓著腮幫子收回視線,攏了攏頭髮。
「好啊,隨便你。」
老人家重新拿起小說,看似專注地搖頭晃腦。「故事情節進行到女主角認為男主角看她不順眼,所以故意跟男主角嘔氣,嘖嘖嘖,這些年輕人沒別的,就是精力特別旺盛,像我們老人家就不行啦!」
「是嗎,那麼小說裡有沒有寫到如果老人家話很多可是會被年輕人討厭的!」
「咦,沒寫耶!」
董曼妙嘖了一聲,這才起身走回工作室。
踩著緩慢的步伐踏上樓梯,她停在那一扇閉合的門扉遲疑了幾秒,才插進鑰匙開門入內。
原以為會看到樓監月高峻冷漠的身形,沒想到卻落空了。
她撇了撇嘴垮下肩膀,隨手將鑰匙串放在桌面上打算繼續工作,只是才走離門邊沒幾步,赫然發現原來他並沒有出去!
他躺在小沙發上睡著了。
小巧的沙髮根本容納不下他高大頎長的身軀,一雙長腳有半截懸晃在外,緊閉的雙眼似乎太過用力,看來睡得並不安穩。
她咬著唇辦,走到他的身邊輕輕蹲下,原本打算搖醒他,最後卻變成她癡迷地貪看他的睡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