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畫法不比西洋畫技寫實逼真,卻勝在神韻氣質。
老人家雙目炯炯,像有什麼大發現似的,急喚道:「你、你!過來!」
「怎麼了?」尹璇墨有些困惑。
「快點過來。」黎老催促道。
尹璇墨走上前,黎老連忙抽掉窗簾的綁帶往他雙眼一縛,方才被他擱在几上的藍皮書掉了一本,正好翻到第二頁的畫像,畫中的男子白綾縛眼,模樣乍看竟和尹璇墨有幾分相像。
「外公?」尹璇墨實在不知道外公在玩什麼把戲。
黎老連忙把綁著他眼睛的帶子拿下來,把書收好,心中隱隱有著說不上來的奇特感受。
外孫是尹家人,雖然相隔數百年,但自家人長得像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也許是尹道一對於孫子過度小心的態度讓他不禁心生懷疑,這位先人和他之間是不是有什麼巧合的地方?
這本國師傳記他第一次翻看是在十多年前,近日又看了一次,如果他沒有記錯,那位國師少年得志,未滿十三就名滿天下,而外孫也是個天才兒童,聽說尹家嫡系每隔三代就會出現一個厲害的角色,通常是個男嬰,傳說是第一代尹家宗師的轉世。
想到這兒,黎老的眉頭越皺越緊了。
相較於外公的惴惴不安,尹璇墨對於爺爺的作為更加疑惑了,爺爺似乎背著他做了很多事,不管是否為他好,但畢竟事關於他,如今他都這麼大了,有些事情是不是也該讓他知道了?
活到了近三十,對於人性他有一種有趣的體會,只要是人,或多或少都有控制欲,且能力越好、身份地位越卓越的人,控制欲越高,他們總喜歡用為你好、這樣做最好的理由,把自己喜歡操控別人的心態合理化,可究竟是不是真是如此,卻很難說。
爺爺一直不願讓他知道的事,到底是關於什麼?
其實他對任何事情都不會特別執著,家中長輩不讓他做的事,他會盡量不做,卻會思索合理性,當不合理累積到一定的程度,只要一逮到機會他就會想追根究底。
至於關於傳記的事,除了為什麼內容是他不宜閱讀之外,他想到的是,傳記通常是後人所著,只要是人,就會依照個人喜好而有所偏頗,有時為了美化書中的主要角色,就得醜化其他人,畢竟這不是正史,無須為後世歷史交代,但即使是正史,也有歷經數百年後被歷史學家們平反的事件。
爺爺也思慮過甚,他並不認為區區幾本書能影響他什麼。
還有就是那位國師和傳記裡的妖女究竟有什麼關係?為什麼肯將護身的扳指留給她,甚至為了她親手毀掉神獸元靈?更重要的一點是,那名女子到底做了什麼,為什麼會被人叫做妖女?
想到這兒,尹璇墨覺得有些好笑,為什麼他會在意這個?
他忽然很滑稽的想到第一次見到季元瓅的印象,她化著濃濃的煙熏妝,暴露的穿著、輕佻的言語,這樣的人在別人眼中也是個妖女吧?
嗯,昨天兩人在報紙上看到一整面的美食版,介紹的是燒臘,她只大略看了一下,便撇了撇嘴,驕傲的說那些店她都去過,味道還算可以,然後她大小姐又繼續速寫不再說話。
可他知道,近日,也許明天,或是後天,他就會被她帶到某間店,大啖她口中真正美味的燒臘。
明明不是吃貨的他,為什麼好像被她牽引著,慢慢走上她正在走的路,就像那個國師被妖女所吸引一般。
第5章(1)
日子過得很快,從季元瓅腳扭傷至今,已經過了半個月。
其實她已經可以走了,只是不能走太久的路,所以她還是不愛出門,學校那邊也請了假,可偏偏就是有人像見不得她清閒似的,一有空就跑來她家獻寶,一下子說哪家飯店的菜好吃,一下子又說哪家館子的川菜做得好,又故意在她面前看美食版。
嘖!也不想想,他一個從小在美國長大的傢伙,和她談台灣道地的美食,這不是班門弄斧,自取其辱嗎?
為了讓恩人知道什麼叫好吃、何謂吮指回味,她這段時日雖處於半殘狀態,可還是拄著枴杖……好吧好吧,一開始還是得仰賴尹璇墨或抱或攙扶著她到處覓食。
和一個正港貴公子比知道哪裡可以吃喝玩樂,她實在是太勝之不武了。
沒想到經過這麼一段不長不短的時間,兩人居然可以用吃建立起特殊的情誼,只能說這世界真是無奇不有。
而且腳剛扭傷的那幾天,她每天都痛到不行,更別說要出門了,實在沒什麼心情在臉上「作畫」,她記得尹璇墨第一次看見她不化妝的樣子時,有短暫的失神,害得她只能用搞笑來化解害羞的問道:「幹麼,我美到讓你說不出話了嗎?」
她本以為他會面無表情的笑她想太多,沒想到大少爺他居然非常誠實的點點頭,還發出唔的長音,讓她的腦袋瞬間空白,小臉也沒志氣地漲紅了。
更不可思議的是,每當夜深人靜時,想起他那聲唔,她還會暗爽不已,她真的覺得最近的她似乎不太正常。
這一天,尹璇墨又來季元瓅家中找她,她隨興的盤坐在沙發上,拿著素描本子隨手塗鴉,完全沒把他當客人,而他則是在翻看醫學雜誌,雖然之前兩人也常像這樣身處在同一個空間裡,卻各自做各自的事,但她總覺得今天的氣氛不太一樣。
她偷覷了他一眼,這傢伙今天很怪,話特別少。
突地,尹璇墨沒頭沒腦地問道:「季元瓅,有什麼事情會讓你很開心?」
季元瓅認真的思考著,他就靜靜凝視著她。
她皮膚白晰,五官是少見的端麗,一頭大波浪長髮用鯊魚夾隨意的盤夾起,她的美空靈又清新,彷彿不像塵世中的人。
陽光輕灑在她身上,她週身的光輝讓人不敢逼視,這樣的她,讓他忍不住多看幾眼,他和她相識時日不長,但奇怪的是,他總覺得已經認識了她幾世紀之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