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驚奇地低頭望她。
她已笑得不能自已,小手抓著他衣襟,額頭抵著他胸膛,笑聲一陣陣地震動著他心口。
他怔忡片刻,忽然也跟著笑了。
這一笑,星眸深亮,唇紅齒白,原本風采如玉、氣質悠遠讓人覺得遙不可及的人物,霎時竟散發出幾分大男孩似的陽光氣質,台下的親朋好友全呆住了。
這,是他們認識的那個平素總是端著一副清傲姿態的周在元嗎?
一點都不像他!
婚宴來到尾聲,新郎新娘送客,周在元的三個好朋友特意留到最後,向美麗的新娘致上問候。
鄭雍、程昭旭、葉子航,看著三位長相各有各的帥氣的大男人,錢多多嫣然笑了。
「鄭大哥、程先生、葉先生你們好,在元跟我提起過你們,謝謝你們來參加這場婚宴。」說著,她俏皮地眨個眼,意在言外。
三人微微一楞,看來她也曉得他們都知道這婚姻是假的。
「等等!」葉子航最先察覺不對勁。「為什麼你叫鄭雍是『大哥』?叫我跟昭旭卻是『先生』?」
「因為鄭大哥是愛理姊的老公嘛。」錢多多笑容清甜。「我把愛理姊當姊姊看,鄭大哥當然就算是我姊夫嘍!」
意思是,關係不一樣。
葉子航和程昭旭恍然,這時,羅愛理從化妝室出來,一見錢多多便忍不住擺出大姊姊的姿態,朝她關切地問長問短,百般叮嚀,趁此機會,三個大男人也拉著周在元到一邊詳細拷問。
鄭雍第一個發話。「你說結婚是假的,可看你這場婚禮辦得有模有樣的,家裡親戚朋友都來了,到時候該怎麼收拾啊?」
「就是啊!」葉子航跟著揶揄。「剛才在台上還表演了那麼一段,我看你挺樂在其中的嘛。」
「該不會到最後弄假成真吧?」程昭旭閒閒補上一句。
葉子航跟鄭雍聽了,噗哧笑了,周在元淡漠地橫了損友們一眼。
「看你們的樣子似乎很樂?」他沉聲問。
「樂的不是我們,是你吧!」葉子航咳兩聲,墨眸熠熠。「剛才你跟新娘在台上那個番茄之吻,我們可都看到了。」
提起那個意外的親吻,三人又是一陣竊笑不止。
周在元也笑了,卻是皮笑肉不笑地扯著嘴角,大手伸出來往損友們頭上輪流賞一巴掌,巴得他們愕然啞口,他自己倒是一派若無其事,彷彿方纔那個閃電出手的人不是他。
「鬧夠了,可以回家了,慢走不送。」
三個大男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悻悻然地冷哼一聲,卻是繼續杵在原地,動也不動。
這算是跟他槓上了?
周在元冷冷挑眉,轉身往新娘走去,朝羅愛理禮貌地頷了頷首,優雅地托起新娘的臂膀。「老婆,我們走了。」
錢多多呆了呆,鄭雍幾個更是整個楞住,話都說不出來,只能目送新郎新娘相偕離開的背影。
聽他那聲老婆叫得多自然啊!這傢伙真的只是演戲嗎?
葉子航眼珠一轉,忽地揚聲喊:「在元,晚上也別忘了餵你老婆吃番茄啊!」
錢多多步履一踉,周在元身軀有瞬間僵硬,眾人都笑了,笑聲迴旋在春日陽光燦爛的午後,成了一首最輕快的旋律。
很歡樂的一天。
第3章(2)
人人都說結婚是件很累的事,往往一天折騰下來,頭昏眼花,筋疲力盡,只恨不得能立刻躺上床補眠。
但錢多多不會。
她覺得很快樂,很好玩,想到自己能穿上那麼漂亮的婚紗,還有一個帥到沒朋友的男人當新郎,她幾乎感到此生無憾了。
「錢多多,就算這輩子你嫁不出去,有今天這場婚禮,你都值回票價了。」
她望著鏡中自己洗盡鉛華的素顏,因方才沐浴過後的熱氣蒸騰,還暈著淡淡的粉紅色。
雖然不足以傾國傾城,但也算是清秀好看的一張臉。
「那傢伙能娶到我,也是福氣呢。」她笑著伸手拍拍自己的雙頰,接著又撫上自己的胸,深深地順了幾口氣,這才躡手躡腳地走出浴室。
這裡,是周爺爺特地為孫子購置的新房,位於內湖的豪宅公寓,約莫五、六十坪大,隔成四房兩廳,從落地窗往外望去,遠山近水,景致悠然。
內部裝潢看得出是設計師精心規劃,採用精緻典雅的歐洲貴族風格,傢俱皆是名牌精品。
錢多多裸著纖足踩在涼涼的大理石地板上,耳朵貼上主臥房緊閉的門扉,房內悄無動靜,她那個名義上的老公大概還在洗澡吧!
她放下心來,更加放肆地在屋內閒逛。
原本周在元想讓她睡主臥房的,她很客氣地婉拒了,畢竟是假結婚,她又不是真正的女主人,怎麼好鳩佔鵲巢呢?於是她選擇了一間連著戶外露台的客房,水晶檯燈,飄逸的紗簾,乳白色的傢俱,粉金淺綠花紋壁紙,讓人一看就有好心情。
好軟的床啊!
她在客房床上滾來滾去,禁不住吃吃地笑。
她長到現在,還是第一次住這麼華麗的房間呢!
在客房內不捨地流連一番後,她繼續探險,客廳、廚房,四處摸摸瞧瞧,最後來到書房。
維多利亞式的古董書桌,雕工細膩,抽屜上的銅扣泛著潤亮的色澤,桌上擺著周在元的筆記型電腦以及幾迭公事上的文件資料,看樣子他已經在這裡工作過。
她瀏覽屋內,看看書櫃,嗅嗅那新做的木頭清香,好奇地玩了會兒頂級的豪華音響,按下播放鍵,流洩出的是一曲氣勢磅礡的交響樂。
原來他愛聽古典樂啊,倒是很符合他那故作淡泊明志的個性,呵,假正經!
錢多多戲謔地撇撇嘴,翩然旋身,又回到書桌前,細細看這張書桌的造型,忽地,她在桌上瞥見一隻鳥形銅製紙鎮,鳥嘴裡銜著一顆玻璃珠,玻璃珠內鎖著一粒紅豆。
她怔怔地凝視著那粒被密封的紅豆。
「紅豆生南國,春來發幾枝,願君多採擷,此物最相思。」她低低地念著詩,一面小心翼翼地從鳥嘴裡取出玻璃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