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作多了,回到現實,她是不是感覺特別地寒冷?
周在元將背脊深深靠入椅背,掩眸深思。
今天在公司加班時,他接到羅愛理的電話——
「多多明天要出國了,下午兩點的班機,如果你覺得自己不能失去她,就去機場追她吧!錯過這次機會,也許你們兩個永遠不會再相見,你捨得嗎?」
他捨得嗎?
周在元捫心自問,一夜未眠。
錢多多在機場等周在元。
等著自己心愛的男人,等著看他肯不肯原諒自己?
當羅愛理打手機告訴她已經將她打算出國的事告訴了周在元,連班機起飛時刻都說了,她很驚訝,卻也明白這或許是自己最後的機會。
「多多,我能幫你的只有這樣了。」羅愛理歎息。「希望在元的腦筋能轉過彎來,去機場把你接回來。」
「如果……他不來呢?」她語音發顫。
羅愛理靜默不語,而她也不敢再追問下去,匆匆掛了電話。
離開周家後,她回到之前在花蓮的住處,租了同一間套房,她想,如果他有心想找她,一定能找到。
她癡癡地等,等了一天又一天,日出日落,她像個呆瓜坐成一顆望夫石,怎麼也等不到他。
她絕望了,告訴自己再等下去也不會有結果,該下個決斷了。
於是她收拾了行李,買了機票,臨行前特地請羅愛理吃飯,算是道別。
或許她心裡隱約是有期待的,盼著誰能將她即將出行的事情轉告他,而他果然聽到消息了。
他會來嗎?
第10章(2)
這天,錢多多很早便到機場了,連午餐也沒吃,坐在出境大廳的椅子上呆呆地等,時間一分一秒地煎熬著她的血肉,磨她的心。
起飛前一小時,她辦了Check-in手續,寄了行李,拿到了登機證。
起飛前半小時,她繼續待在入境大廳。
起飛前十分鐘,機場廣播系統響起FinalCall,催促還未登機的旅客盡速登機。
起飛前五分鐘,螢幕顯示她的班機即將關閉登機門,而她的名字傳遍整座機場,所有人都聽見有個叫錢多多的旅客延誤了登機時間。
播音員連續呼叫了她三次。
她坐在原位,如雕像般木然,一點一滴流失著生命。
他沒有來!
班機起飛了,她放棄了登機,可他沒有來。
時間繼續流逝,她從午後坐到了傍晚,又從傍晚等到夜色漸深,班機不停地起降,機場的人潮由熙熙攘攘到零零落落,那個她心心唸唸期盼的男人依然沒有出現。
於是她明白了,他不肯原諒她,不願來找她。
她等不到他了,再也等不到他了……
想著,錢多多茫然起身,坐太久了,雙腿驀地劇麻,她晃了晃,軟倒在地。
「小姐,你沒事吧?」一個機場工作人員想扶起她。
她搖搖頭,拒絕他的幫助。「沒關係,我自己可以站起來。」
沒錯,她可以站起來的,一直都是這樣的,自從母親過世後,她習慣了一個人,習慣獨自堅強。
沒問題的,她不會有問題的,多少年都這麼活過來了,她辦得到。
她揉了揉麻痺的雙腿,感覺好多了,接著用雙手撐著地面,緩緩直立身子。
瞧,她站起來了,她做得真好,不是嗎?
「媽,我很棒,對不對?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她對著空中浮現的幻影呢喃自語,那是她死去的母親,正對她慈藹地笑呢!
她努力彎了彎唇角,也想回應母親一個燦爛的笑容,可為什麼反倒是淚水紛紛落下呢?為什麼嘴唇綻開的不是笑,而是一聲聲細細的哽咽呢?
怎麼哭了?不該哭的,不能哭啊!
錢多多拚命用雙手擦淚,愈擦就愈止不住成串碎落的淚珠,哽咽轉成了悲痛的哀鳴,她頓時又腿軟了,跪坐在地,哭得驚天動地,哭得很沒形象,哭得機場大廳每個人都驚駭地瞪著她。
可她顧不得了,她的心好痛好痛啊!胸口整個噎住,都喘不過氣來了,她激烈地嗆咳著,為了讓自己能夠順暢呼吸,她不得不握拳槌打自己的胸口。
錢多多,你別哭,別哭了啊!
心裡嚴厲地告誡自己,哭聲卻是怎麼也忍不住,太多的心酸與委屈,她只能用痛哭來發洩。
就這麼一次吧!就放縱自己這麼一次,今天哭過後,她就會堅強起來,一定能堅強起來……
「對不起……嗚嗚……對、不起……」她也不曉得自己在跟誰道歉,只是覺得不說點什麼,她就會悶死了,會痛得活不過來。「對不起……嗚嗚……」
哀哀哭音在機場內迴旋不絕,令人不忍卒聞,而她獨坐在地的身影是那麼孤寂,那麼無助可憐。
終於,一個躲在暗處的男人看不下去了,眼眶劇紅,一顆心被她淒厲的哭聲撕成碎片。
他顫著走過來,蹲下身,展臂將她纖瘦的身軀摟入懷裡。「別哭了,傻瓜,我來了,別哭了。」
他來了?
錢多多昏昏沉沉地揚起眸,昏昏沉沉地盯著眼前一片朦朧的俊容,是周在元嗎?是他嗎?
「是我啊。」他舉手替她拭淚。「我來找你了。」
「你……什麼時候來的?」她不敢相信,懷疑自己出現幻覺。
「早上就來了,我一直躲在一邊看你。」
早上就來,卻直到如今才現身?他這是有意折磨她嗎?他真是太壞了,太壞了!
她將臉埋在他胸前,淚水濕潤著他心房。「你、你不想原諒我……就不要來啊,壞蛋,討厭你……」
他聞言微微一笑,星眸亦閃爍著淚光,大手憐愛地撫摸她的頭,嗓音溫柔低啞如大提琴。「乖,不哭了,我來帶你回家了,我們回家。」
「我……沒有家。」細嗓悶在衣襟裡,好生哀怨。
周在元只覺一顆心都活了起來,評評跳著,整個人神采飛揚。「怎麼沒有?傻瓜!」他頓了頓,牽起她的手貼住自己心口。「這裡就是你永遠的家。」
她怔了怔,半晌,哭得更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