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天平上的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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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師頤便是在兩次事件後調任過來的年輕檢察官。據說他在司法官受訓期間便跟著指導老師偵辦過重大刑案,頗受上頭賞識。

  兩年來,他與周師頤配合偵辦過不少案件,當然也將地檢部分風氣看進了眼底。女孩之前的書記官很資深,辦事效率卻不佳,常得在背後催著盯著,才肯勉強動一動。聽說後頭有背景,上面的也是睜一眼閉一眼。

  長期處在這種風氣下工作,久了也失了熱忱,甚至沒了法律人該有的風骨與氣節,如今資深書記另調更清閒單位,換來一個年輕女孩或許能改改風氣。

  「是啊,以為自己是柯南還是金田一的小菜鳥一隻……」他看了眼蘇隊長,笑得有點壞。「柯北,金縷衣。」

  柯北、金縷衣?「什麼跟什麼啊。」笑了聲,道:「不過,就是菜鳥才敢沖。」稍離了命案現場,蘇隊長說話態度顯得輕鬆一點。

  周師頤看看那道身影,微扯唇。「感覺還太直太單純,有熱忱,但也怕判斷力不夠、電力不足,沖不到先同流合污。」

  「對自己的下屬這麼沒信心?」

  周師頤笑笑,未置一詞。司法是什麼?公平?正義?真理?其實有的時候,它只是一個政治工具,甚至是,冷漠的代名詞。

  「真沒信心的話,叫到面前精神喊話一下,告誡一番。」

  周師頤挑眉,笑容中帶有一點不以為然。「從小,不管是家中父母,或是學校老師,不都時時告誡我們不能做壞事嗎?」

  蘇隊長明白他意思,想著那不知在哪的兇手,無奈地聳了聳肩。

  「能麻煩你,先幫我把那隻小菜鳥叫出來嗎?」周師頤指指封鎖線內。

  章孟藜隨後跟著蘇隊長走過來。「周檢,不看了嗎?」

  「看什麼?」

  「死者啊。這樣就可以了?」

  「當然。你還想看什麼?」

  「你不覺得,有很多疑點嗎?」

  「你掌握了證據?」他忽問。

  「……沒有。」

  「那還看什麼?既知疑點多,就要先找證據。」他看了眼走在她身後的檢驗員,道:「先回地檢署。」

  上了車,章孟藜還想著那個死者,以致身旁上司開口問話也沒能聽見。

  「我說,章孟藜小姐。」周師頤稍揚聲。

  「啊?喔。」她回神,看著他。「你剛剛跟我說了什麼嗎?」

  「你不是第一次見到屍體?」

  「是第一次啊。」

  「不怕?」居然沒哭沒吐沒昏。

  她稍思考,才回答:「老實說,有一點。在車上時,手心一直冒汗,看到時也覺得有點可怕,但多看幾眼,也就覺得沒什麼了。比起我這幾天看到的一些之前的案件照片,這個死者死得並不難看。」

  是不難看。要遇上那種死了多日、已腐爛又滿身蛆的屍體,恐怕她得做上幾天惡夢。然而,畢竟第一次親眼見到兇案屍體,她一個小女生能如此鎮定看著屍體並分析作案手法,他不得不承認,這隻小菜鳥的膽子長得不算小。

  「我以為你會打電話跟媽媽哭訴。」

  「我為什麼要打電話跟媽媽哭訴?」她瞠眸,張大眼睛為自己澄清:「周檢,我不是溫室花朵,也不是媽寶。」

  原來激不得……她為自己辯駁的表情太正經,倒令他想笑,忽然就對她的背景有了興致。「你為什麼想考司法官?」難道只是因為喜歡柯南和金田一?

  「打擊犯罪啊。會想成為司法官,不都是因為有著一顆追求正義與公平的心嗎?」她圓瞠大眼,像是在說「你問的問題也太智障了吧」。

  她模樣好認真,一派正義凜然樣,他看了又是一陣莞爾。「這世上的事,沒有什麼是絕對的。黑未必是黑,白未必是白,連親眼看見的都未必是真的。」

  「我知道。你指的是那個收賄的陳檢,還有常上酒家的王檢吧?他們要黑要白都是他們的事,我只知道我不會成為那樣的人,我謹守自己的道德標準就好,別人貪財貪色都不影響我對這個工作的嚮往。」

  長長一串,他才發現這隻小菜鳥不鳴則已,一鳴驚人。

  輕咳一聲,周師頤道:「我沒針對哪個司法官,只是稍提醒你一下你看事情的角度不能僅看一面。你剛進來,看什麼都新鮮,時間久了,慢慢就能體會。」啊,他今日大發佛心,難得好心提醒,也算日行一善。

  看事情不能單看一面,這點她明白;但後面那句呢?他要她體會什麼?難道他不是抱著捍衛正義的態度嗎?

  「我小時候就是那種很愛打抱不平的個性,我爸我媽從小就常說,我這種個性大概只能當警察或法官。比起警察,我對司法官更有興趣;但這幾年大概看多了腦袋進水的恐龍法官,覺得法官只審判,未參予偵查,可能看不到罪犯或受害者人性的那一面,所以我覺得檢察官好像更適合我。」

  停了幾秒,她接著說:「其實還有一個原因啦。我想懂一些法律,覺得懂法律才不會被欺負。我爺爺奶奶那一輩都是務農的,家裡有一些地,好幾年前政府強制徵收農地,剩一個多月就可以收割了,結果動用警力封路毀田,很多人的心血就毀了。雖然我爺爺在那邊的地只佔一些,比起其他地主,損失是最少的;可是我無法認同那樣的公權力,偏偏我們又不懂得怎麼為自己爭取,所以我就打定主意一定要考上司法官。」

  「嗯。」他聽了聽,只淡淡應聲。人因夢想而偉大嘛,他聽多了。

  她看看他,問:「那周檢呢?」

  「你要問什麼?」周師頤看著她。「想好再問。」

  「你為什麼考司法官?」

  他沉吟一會,似真似假地開口:「因為我酷吏無情,又喜歡擺弄官威,司法官的工作最適合我這種冷血的人,正好滿足我想成為司法英雄的虛榮心。」

  「……」她不可置信地看著他。考司法官竟是這種理由?憶起稍早前,他似是暗諷她是媽寶的言詞,她忽感氣悶,忘了自己下屬身份,開口說:「周檢,如果你只是想耍官威的話,為什麼不進立法院還是議會?不但為民喉舌,還可以貪一下污,關個說,一兼幾顧多好,幹嘛浪費國家司法資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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