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章孟黎想了一下,搖首。「沒問過他姓什麼,對他印象就是長得很漂亮。注意,是漂亮喔,不是帥。」
呂彥峰側首看蘇隊長,難得主動開口:「溫仲堯?」
「對啊,那家老闆叫溫仲堯,前兩年雙親先後離開了,才帶著他妹妹從台北搬回來,說是——」蘇隊長忽頓,納悶看著呂彥峰。「不對啊呂法官,剛剛周檢不是說那家火鍋店是你女朋友開的,你不知道你女朋友哥哥叫什麼名嗎?」
呂彥峰表情沉靜,眸光轉了幾瞬,道:「不是。我只是確定一下我女朋友和你們說的是不是同一人,也許你們認錯人。」
「我曾經看過你和你女朋友去逛夜市,我不會認錯人的。」章孟藜忽瞠大眼,訝問:「還是你、你還有——」
似猜到她腦袋瓜裡裝了什麼,周師頤擱筷,道:「章孟藜,你臉轉過來。」
她愣一下,偏過臉蛋。「怎麼了?」
「好像比較消腫了……」他抬臂,指尖去碰她額角。
他微垂著臉,長睫覆住他心思,她只瞧見他長長的睫毛根根分明;她竟像傻了,數算起他的眼睫毛。
「還會痛嗎?」他揚睫,對上她帶著著迷的目光。
她紅了臉,搖搖頭。「不、不會了。」她轉回身子,埋首吃麵不說話了。呂彥峰沒什麼表情地看著對座兩人,忽道:「我只有一個女朋友,沒劈腿,所以你認識的那一位,是我女朋友。」
意識到他是在和自己說話時,章孟藜尷尬不已,他知道她原來想問他是不是還有其他女朋友。
「我們這個書記官剛畢業,性子比較單純、直白一點,相信呂法官不會放心上才是。」周師頤出聲說話。
「怎麼會。」呂彥峰淡聲笑,有些疏離。
「要我看,像她這樣才好,愈單純的人,往往愈能看清事實,搞不好這次李偉生和吳宗奇那兩件案子最後是她找到兇手。」蘇隊長一嘴油膩地開口。
「我?」章孟藜擺擺手,笑得靦腆。「我不行啦,想很久也沒想出個什麼;本來還以為可能是許朝翔,可是他有不在場證明,兇手好像真的不是他,那——」她頓住,怔怔看著對座法官大人的筷子掉落地,發出脆聲。
「抱歉,手滑。」呂彥峰彎身拾起筷子。他看著對座女孩,徐聲問:「你說的許朝翔是那位議員吧?」
「對啊,之前有兩起命案,他跟兩名死者都——」
「偵查不公開。」周師頤按住她手腕,往桌面下拉,他掌心覆住她手背,指尖纏上她的,面不改色,微笑道:「不好意思,相信呂法官應該能體諒。」
「是,我知道,是我比較抱歉。」
「不過聽呂法官口氣,你也認識許朝翔?」
呂彥峰淡笑,「他是議員,他父親又是立委,自然知道他。」他擦擦嘴,起身說:「我吃飽了,你們慢用。」他當然知道那兩起命案,只是沒有過多揣測,但方纔聽見許朝翔這名字……難道那兩人的死……
蘇隊長盯著那道背影,皺起眉。「我覺得……他有點怪怪的。」
周師頤瞄一眼那道離開的背影。「嗯。」呂彥峰的反應耐人尋味。
「她……好像也有點怪怪的。」蘇隊長盯著斜對座女孩紅撲撲的臉頰。
「啊?」章孟藜眨眨眼。「我?」
「你的臉怎麼這麼紅?」蘇隊長嘖嘖兩聲。
臉很紅嗎?都是因為那個人的手……她試著抽回桌下被他握在掌間的手,他偏像是故意,力道更緊,轉了幾次手腕,仍不松,偷瞄他一眼,他從容地夾著麵條往嘴裡送,似一切均與他無關。
她知道了,知道不該對呂法官透露案情……覺得自己應該是被他懲罰,她只能熱著臉頰,支吾開口:「那是因為、因為我剛剛被蘑菇醬辣到了……」蘇隊長瞪大眼。「你們家餐廳的蘑菇醬是辣的?」
「是啊,你不知道吧?下次可以試試看。」周師頤漫不經心地鬆了她的手,馬上就見她抓起叉子,埋頭猛吃。
他低首繼續用餐,笑意在眼底心裡漫開,無比歡悅。
寫妥起訴狀,周師頤一看時間,都要十一點了?他收拾桌面,將幾份資料整理出來,關電腦,抓了外套和公事包,另一手拿著那疊資料,移步到隔壁辦公室。
這個時間,除了內勤的同仁會在辦公室之外,其餘辦公室均是漆黑一片;站在她辦公室前,只她一人桌面檯燈與她頭頂上那盞日光燈仍亮著,她靜靜趴在桌面上,臉蛋向外,闔著眼睡著了。
他放輕腳步走進,將手中物品擱下,手肘撐在隔板上,就這麼盯著她睡顏。約好一道晚餐,知道他還在忙,她就在這等到睡著嗎?真乖。
忍不住無聲笑,抬指想去撥開散在她頰面的髮絲,視線一瞟,看見她壓在臉下的筆記本……欸,那是他的名字吧?他挪腳,微傾身,看著筆記本上的內容。
周師頤。周師頤。周師頤。名字怎麼這麼難寫?
不要浪費時間。
想清楚再說。
……後面這兩句,不是他常掛在嘴邊的?寫的都是與他相關……他心裡暢快,無聲笑開。他盯著她的臉,從她未經修飾的眉、靜合的眼睫,還有微啟的菱唇……心裡一陣柔軟,不禁抬指去拂開她髮絲,指尖有意無意輕滑過她皮膚。
他的動作像驚擾了她,她撥了下他的手,依然酣睡。他又笑,壞心地捏住她的鼻,她皺起眉,躲著他的手,忽然睜眸。
章孟藜半張眼,意識尚未清明,只見上方一張斯文英俊的臉孔噙著若有似無的笑意盯著她……她一凜,倏然坐正身子,精神都來了。
「周檢。」揉揉臉,她乾笑兩聲,目光瞄見筆記本上那潦草的字跡,手忙腳亂將簿子合起。他有看到嗎?希望不要。
「在這睡覺,不怕感冒?」周師頤拿起西服外套,慢條斯理地穿上。
「也不想睡,但是眼皮一直往下掉,明明下午喝了好幾杯咖啡的。」昨晚輪執內勤,一早又上班,她開始覺得地檢署真不是普通人能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