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不貞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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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6 頁

 

  此刻,蠅蟲是蠶的大忌,一旦蠶繭形成前蠅卵附於蠶上,它們會在蠶結繭化蛹時變成蠅蛆,蠶繭則成了「死繭」,再也無法出絲。

  難怪剛才那麼多人要連夜移走蠶蔟,為的是避免蠶繭受污染。

  懷著許久不曾有的愧疚感,他走向桑林邊修復柵欄的人們,耳邊仍隱約傳來柳青兒與幾位有經驗的總管商議事情的聲音。

  她似乎並不恐慌,難道對如此暴行她已習以為常?

  他納悶地想,於是詢問正在釘樁的李鏢頭。「這樣的事經常發生嗎?」

  「沒錯。」李鏢頭將錘子遞給另一個年輕人,轉向他。「顧行天這幾年從青桑坡撈到不少好處,如今怎肯輕易放手。」

  「什麼好處?」他不安地問,拒絕承認自己成了顧行天的幫兇,可是耿直的李鏢頭沒有給他逃避的借口。

  「當然是你蘇爺給他的好處,還有搶奪蠶繭轉賣得到的好處囉!」正為天星山莊的侵犯煩惱不已的李鏢頭氣哼哼地說:「若不是東家命令我守住蠶棚,不得離開的話,我定帶大夥兒去天星山莊找那個王八蛋算清這筆帳。」

  「不用你出頭,我自會找他去!」蘇木楠陰沉沉地說。

  早在去年深秋洗碧籮流產後不久,他就因為罪惡感而親自去過西城,到顧大人府邸要他轉告顧行天,不得再對董府產業動手,而後,他也得到顧行天的保證。

  因此,他一直相信天星山莊不再有膽量騷擾青桑坡,可如今的事實告訴他,冼碧籮要求他來此跑一趟時,她沒有說謊,天星山莊確實沒住手。

  保證?他冷然一哼,決定務必要查明,究竟是京城顧大人說謊,還是天星山莊的顧行天在騙他。

  聽他說要親自去找顧行天,李鏢頭和幾個年輕人都很高興。

  李鏢頭欣慰地說:「那就太好啦!有蘇爺出馬,顧行天一定不敢再放肆,今天他們連柳姑娘都敢打,日後說不定還……」

  「誰打了柳青兒?」李鏢頭的話被神色兀變的蘇木楠打斷。

  「還不就是顧行天的手下!」

  他的目光轉向不遠處的柳青兒,後者正腰板挺直地走在墨叔等人身邊。

  「她看起來沒什麼不妥。」

  「那是因為保鑣動作快,及時用飛鏢擋下,否則柳姑娘的胳膊恐怕早斷了。」

  她傷了胳膊?

  他往柳青兒走去。

  「蘇公子,已經三更了,先回去休息吧!」見他走來,墨叔招呼他。

  可他似乎沒聽見,他的眼睛一直盯著柳青兒肩上披著的男人的短衫。

  他大步走過去,一把拉下那件衣衫,露出她藏在短衫下的雙臂。

  柳青兒驚喘地抱著胳膊,但破爛的衣袖並不能將那裸露在外的潔白臂膀遮蔽。

  眾人的目光都落在她上臂與肩膀處,那裡有一大片明顯的紫痕。

  「這是怎麼回事?」他抓起她的手,她立刻發出一聲痛呼。

  「蘇公子輕點,柳姑娘今晚受傷了。」墨叔急忙阻止他。

  柳青兒則收回自己的手,淡淡地說:「我不過受了點輕傷,可這幾年,死傷在顧行天手裡的何止一二,董府損失的蠶桑又何止這些?」

  她成功地挑起了他的罪惡感一一而他驚訝自己還有這種感覺!

  蘇木楠的目光快速掃過她赤裸的手臂,那驚人的傷痕令他心裡抽痛,他不懂,恨了她這麼多年,為什麼她身上的傷仍像過去一樣扯痛了他的心?

  看著那醜陋的傷,他心虛地說:「我沒想到……唉,該死!我早已經去過城西顧府,告訴過顧大人讓他侄子停止對青桑坡的破壞。」

  「可是顧行天並未罷手。」柳青兒的聲音不大,但柔中帶剛,「燒蠶棚、偷蠶種、毀桑林……當年你唆使他們做的一切,一直都在繼續,眼下正是秋蠶吐絲的時節,我們不能再忍受天星山莊的騷擾,只有你親自去找他,才能解決問題。」

  蘇木楠因她的責備而感到羞愧,他一改往日的傲慢,認真地說:「我不會推卸責任,他們確實向我保證過……不過,我會去找他!」

  說完,他將那件被他奪走的衣衫披回她肩上,然後一言不發地往豐院走去。

  「爺,你不想搜取證據了嗎?」他的僕從追上他問。

  「不必了。」他頭也不回地往前走。

  柳青兒的傷和倒塌的柵欄,已經給了他最佳的證據。

  在他的身後,墨叔欣慰地對柳青兒說:「蘇公子還是敢做敢當的蘇公子,雖然前些年因年少氣盛,做了些過激的事,但他這次肯出面,一定能令天星山莊收斂言行,青桑坡的桑民們總算可以好好睡幾個安穩覺啦!」

  聽到墨叔的話,柳青兒心裡再次產生希望。

  長久以來,因為北方戰亂波及僮陽,加上天星山莊的搗亂,這裡的桑農日子過得十分艱辛,如今,大家都希望在董府保護不能安心養蠶、平安度日。

  不過今夜,青桑坡的人們仍度過了緊張忙祿的一夜。

  保鑣們巡視著桑林;蠶農們連夜燒煮石灰水,潑灑在蠶棚和桑林四周並清洗蠶具;柳青兒和墨叔計算著今夜可能造成的損失,謀劃著補救方式。

  而作為客人的蘇木楠,則在安靜的房內,計劃著要如何在最短的時間,擺平天星山莊,然後,遠離這個讓他感情頻頻失控的地方,他很高興自己恢復了清晰的思維和冷靜的頭腦。

  方纔,柳青兒仍有搞亂他神智的能力,看到她受傷,他的恨意和怒氣便化解於無形,心裡只有對她的歉疚和憐惜,那是他發誓不再付給她的情感,可是它們就是在那裡,他想否認都難。

  難道他還沒有從教訓中學乖?難道他真的還對她有情?

  他不敢深想,害怕得到肯定的答案,如今,要對她保持怒氣已經越來越困難,他怎敢再為不該有的感情煩惱?

  他應該多想想她害他吃過的苦,那樣才能帶起足夠的怒氣,克制因她的傷而讓他變得柔軟的心,他必須保持對她的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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