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最安全,也最能讓他保持清醒的方法只有一個一一離開她!
但在他離開之前,他要先弄清楚,顧行天如此膽大包天地欺騙他,到底是因為居心不良?還是因為顧大人根本沒把他的話傳達到那土霸王耳中?
如是前者,那他一定讓他知道,欺騙「玉石王」要付出代價;而如果是後者,那個將在回京城後,必會去找那道貌岸然的顧大人討個理由。
無論如何,他一定會阻止天星山莊再侵犯青桑坡,這是他必須償還洗碧籮的「良心債」,而做完這件事後,他希望再也不要跟好管閒事的冼碧籮扯上關係,他實在膩煩了她對他私事的干預。
如此想著,他的思緒轉到顧行天身上。
多年的冒險生活讓他深知強龍壓不過地頭蛇,顧行天如果真的敢欺騙他的話,一定有著與他撕破臉的膽量,因此,進天星山莊前,他會將一切打理好。
俗話說,有錢能使鬼推磨,更何況他還有如此多的官場關係,此刻不用,更待何時?
計劃擬訂後,他迅速寫了兩份書信,隨即將睡在外屋的僕從喚醒,把兩封密封的信交給他,交待一番後,僕從領命而去,他才悠悠睡去。
秋高氣爽,天氣晴朗。
午後,蘇木楠迎著涼爽的風走在桑林中。
陽光下,這裡恍若世外桃源,那翠綠肥厚的葉子迎風搖曳,一片片,一簇簇,映著陽光,閃著希望,桑林前的河邊,幾個女人在洗 衣,附近桑林中不時跑過玩耍的孩子,從他們烏黑的嘴可以看出他們圓圓的肚子裡,一定裝滿了甜甜、酸酸的桑椹子。
孩子們的笑聲令他不禁望向那密葉間隱約露出的果子,那紅的紫的,令人垂涎欲滴,他很想伸手摘一粒放在口中,可想到孩子們黑黑的嘴,他還是忍住了。
唉,這麼美麗安靜的地方,確實不該有血腥和暴戾。
想起昨夜柳青兒臂膀上的瘀血,他的心情沉重,剛剛享受到的寧靜和快樂悄然而逝。
他站在桑樹下,望著河邊的洗衣女,本能地尋找一個熟悉的身影。
但她不在那裡。
有點失望,但並沒有太大影響。
第4章(2)
他繼續往前走,看到在一排木屋前,停放著幾輛馬車,幾個男人正將一個個柳條筐從屋內搬出放上馬車,墨叔站在車前記錄、點數。
他走過去,看到柳條筐上的記號,知道那是董府絲綢坊等待的貨。
趁墨叔空閒時,他問道:「北方戰亂,你們怎能買到這麼多好絲?」
墨叔自豪地說:「多虧了柳姑娘,是她找到那位侯老大才弄到的。」
「侯老大是誰?」他皺眉問,很不喜歡聽到她與其他男人來往。
「是個敢冒險的北朝船老大,行船送貨很有一套,聽說好多人都請不動他,可是他願意幫助柳姑娘。」墨叔興致勃勃地介紹。
可蘇木楠心裡卻在冒火,為避免失態,他轉而問:「要送回京城嗎?」
「對,明天就裝船。」
「她……」他好像喉嚨不舒服似地清清嗓子。「柳青兒會跟商船回去吧?」
「不會。」
「為什麼?她受傷了啊!」他的聲音將他的急切表露無遺。
知道他仍很在意柳青兒,墨叔很開心,笑道:「柳姑娘的個性公子該最清楚,一旦認準了,就一定會堅持。」
他的笑容和他的話似乎都另有深意,蘇木楠望著那雙老而不昏的精明眸子,覺得自己正涉入一個危險的領域,於是再轉個話題。「董浩會來接貨嗎?」
「大少夫人即將臨盆,大少爺走不開。」
蘇木楠本來還想再問點什麼,可看到又有新筐子送來,墨叔重新忙於計數時,他默然離開,繼續往前走。
他搞不懂,柳青兒要的蠶繭已經買了不少,為何她受了傷還要繼續留在這裡不回京呢?
想到昨晚的騷亂和她曾經被搶劫、遭毆打,他既擔心,也感到生氣和納悶,她這樣拋頭露面、吃苦受難,到底是為什麼?
難道真的因為她是董家的義女,董浩的義妹嗎?
思及此,他的心情更糟了,就算是親妹妹也未必會為哥哥付出這麼多,何況只是個「義妹」?除非她與董浩有特殊的感情,否則她值得為他如此捨命奔波嗎?
憑對她的瞭解,他確信柳青兒絕對有為家人奉獻的精神,當初,她不就是為了挽救她家不值錢的「聲譽」,為了讓她爹娘安心、哥哥消氣而狠心拋棄他,嫁給董浩嗎?因此,他有理由相信,現在她這樣不顧及安危相名聲,為董浩充當收絲護林的管事,絕不僅僅因為是其「義妹」的原因!
這樣的結論實在令人沮喪!
帶著陰鬱的心情,他走進昨夜受到影響的大棚。
昨晚被搬走的蠶蔟都被送回來了,那一張張蠶蔟上佈滿白白大大的蠶繭,不少人在摘繭子。
當看到柳青兒正背對著他,站在一張蠶蔟前時,他慢慢走近。
她正與身邊的女人討論著絲品,「這個繭子乍看很白,但只要細看你會發現它中間有些發黃,這樣的繭,品質屬次等,不能和頭等繭放在一起。」
那個女人連連點頭,她又走到另一張蠶蔟前,那裡有個女孩在等她,看來也是分繭評級的問題。
他靠在堆放在大棚口的柳條筐邊,看著她不停地走到每張蠶蔟前檢查蠶繭。
她一直沒有抬頭,加上棚子裡人多,因此並沒有發現他,直到她獨自走到最後一排,停在一張無人照看的蠶蔟時,他才走了過去。
正想喊她,可她臉上的神情卡住了他的聲音。
剛才跟蠶農們說話時還顯得堅定而自信的她,此刻竟神情淒慘,雙目悲傷。
他好奇地走近,由她肩後往蠶蔟上看,那裡有只雙翼張開,已經死掉的蠶蛾,在它身邊,是個又大又白的繭,不用說,那是個品質上乘的好繭。
明白她為何傷感時,他的心受到了不小的震撼。
「你是在憑弔一隻破繭而死的雌蛾嗎?」他改不掉譏誚的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