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著她,臉上出現了笑容,可她寧願他不要笑,因為那邪惡的笑容讓她只想遠遠地逃離他。
「為何笑?」
「因為你是個蹩腳的說謊者。」
「我沒有說謊!」他的指控讓她很想狠狠打他一頓,但同時也明白這幾年他所受的痛苦打擊太深重,要他突然接受事實並不容易。如果當年不是她先背棄他們的盟誓,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離開,他怎麼會變得這樣無情?對人這麼缺乏信任?
撇開心頭的失望和憤怒,她懷著內疚的心情對他說:「這幾年,我一直很後悔當初為了爹娘和柳家辜負了你,致使你背井離鄉,吃盡苦頭。如今爹娘已歿,我再無顧慮,只要你相信我對你的愛沒有改變,我們還是會有美好的未來。」
「美好的未來?噢!你真能異想天開。」他發出陰冷的笑聲。「我蘇木楠雖然愚笨,但還有雙能識玉鑒寶的眼睛,有瑕疵的東西永遠不是我的選擇!」
真心告白換來無情取笑,這對柳青兒來說是怎樣的一個難堪?
「你怎能如此誤會我?」他充滿蔑視的暗示,令她感到又羞又氣。
他身子猛然一挺,冷笑道:「你做了三年的『董少夫人』是誤會嗎?你在他的床上待了三年是誤會嗎?哼!別告訴我你純潔如初——」他犀利的目光往她身上輕蔑地掃過。「會打鳴的母雞沒有,會偷腥的貓兒遍地都是,你想讓我相信你仍是完璧之身?相信董浩與你清白無染?得了吧!我不是三歲的傻瓜!」
這是她聽過最邪惡、最無情的指控,她悲哀地發現她那麼多掏心剖肺的解釋,對他來說都如同秋風中的細塵,根本進不了他的耳。
強烈的失落感籠罩著她,絕望中她憤怒地指責他:「你這個既愚蠢又剛愎自負的男人,難道因為你自己愛偷腥,就斷定天下沒有好男人了嗎?難道你身邊都是一些風流浪女,就以為天下女人都是水性楊花的嗎?」
她的話一針見血地觸到了他的痛腳,他眼中閃過兩道冰冷的火光,她預感到即將見識他最冷酷的一面。
蘇木楠被氣炸了,背叛他、玩弄他的蕩婦竟敢擺出貞潔淑女的樣子嘲諷他、教訓他,這簡直是荒謬之極!在一聲壓抑的咒罵後,他逼近她。「我是愚蠢,愚蠢得被你玩弄,可現在我不會再犯那樣的錯。」
他的呼吸急促,充滿蠱惑人心的力量,柳青兒不由得往後退去,卻被他猛地抓住手腕,沙啞的嗓音嘲諷地說:「我不否認我確實有不少女人,如果你有興趣,我可以把她們的姓名、喜好全都告訴你,還可以讓你認識她們。瞧!與你相比,我可是坦率多了,絕對不會敢做不敢當。」
柳青兒彷彿冰凍了似地,沒有言語能形容她在聽到他這番「坦率表白」時的心情,她想對他的冷酷絕情尖叫,對他自鳴得意的俊臉揮拳,然而,她只是僵硬地站著,承受著內心翻湧不去的苦澀和穿透全身的痛苦。
她清楚這幾個月來,秦淮河的船舫烏篷到處留下他的足跡,他的名字總是與冷血、無情、放縱及邪惡連在一起。
儘管每一次目睹都讓她心如刀割,但她仍願意相信他那樣做是為了發洩痛苦和憤怒,為此她既心痛他的苦,又恨他的無情與墮落,只要他肯對她展開雙臂,她會義無反顧地投入其中,跟隨他到天涯海角。
為了追求真愛,她願意放棄自尊,可是他偏要用最殘忍的手段折磨她,如今,她開始懷疑,自己如此卑微地懇求他的寬恕和原諒是否做錯了?他也許從來就不曾真心愛過她。
他看到她放置在身側的雙手緊握成拳,卻不知那尖銳的指甲早已深深扎入她的手心,但那疼痛感甚至不及她心痛的千分之一。
「你愛她們嗎?」她驚訝自己居然還能如此平靜地提問。
他的瞳孔變得更加黝黑,似乎她的冷靜同樣讓他吃了一驚,但隨即那張世故的臉上露出滿足的笑容。「為什麼不?她們既溫柔又體貼……」
「當然,船舫歌妓、望春樓的姑娘怎能不溫柔體貼?」無法聽他得意地渲染他的風流史,她憤然打斷他的話。「真奇怪,你怎麼沒有爛死在溫柔鄉里?」
他先是一愣,隨即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警告道:「我的私事你無權過問。還有,我說話時,不許打斷我!」
「是的,蘇爺。」他凌厲的目光直刺她的心窩,雖然她早已習慣那樣的疼痛,但極度的痛苦後,她同樣需要將滿腹的酸楚和憤怒傾洩出來,於是她模仿著他常用的譏誚口氣反諷道:「誰想過問你的風流爛事?怪只怪京城大街小巷處處流傳著蘇大公子的花名,要想不聽都難。也許,我該恭喜你得了京城第一風流大少之名?」
她模仿得維妙維肖,卻讓他覺得尷尬和生氣,在他們的關係裡,他才是受傷害的一方,她有什麼理由表現得像個受虐待的小女人?
她應該繼續像前不久那樣,懷著懺悔的心情來找他,懇求他的寬恕,而不是狂妄地嘲笑他的私生活,無禮地模仿他的說話方式,更何況,他今天這樣放浪形骸,說到底都是她的錯!
他握緊她的胳膊。「停止你的冷嘲熱諷,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我今天的一切都是拜你所賜!你根本不瞭解我這三年來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如果你對我的『風流爛事』感興趣,我可以把全部有趣的細節都講給你聽,還是,你更喜歡我做給你看?」說著,他再次抓過她,雙手在她身上不規矩的亂碰,這可嚇壞了她。
「放開我,我不是你喜歡的那些浪女!」她拍開他的手,抗拒他的侵犯。
雖然真心愛他,但她絕對不容許他把自己當成那些女人,更不會讓自己成為他發洩的對象。
可是他抓得好緊,她無法移動也不想移動。這種感覺就好像行走在一片漆黑之中,突然看到一束光亮,誘使著夜行者奔向它,與此同時,他黑夜般的表情警告著她離得愈遠愈好,但他眼中的光芒卻呼喚著她向他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