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親眼看過嗎?」
孟穎臻一窒,胸口莫名打顫,被他大拇指扣緊的手腕僵住,抽不回來。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只是對你的良心很感興趣。」他的微笑堪稱完美,凝聚光線的眼眸卻感受不到一絲溫暖。
「放手。黎湛,放手。」她開始使勁抽回自己的手。
不知何種原因,他值了一下,陡然鬆開了手,突兀得讓她無所適從。
她應該趁這個機會離得遠遠的,但是卡在胸口的那股悶氣,卻接管了她的嘴巴。
「我知道你很想超越黎之浚,但是你不該碰他的女人,就算是那個女人自動貼上來也一樣。難道你沒想過,蜜亞會跟你走得近,也許是想將你當成黎之浚的替代品?」
「那你呢?你也是嗎?」黎湛的臉色平靜得讓人驚詫。
孟穎臻一噎,胸中的心虛在膨脹,臉頰的酡紅深得像被熱火烤過。
「當然不!就算你一心想模仿你最崇拜的兄長,我還是分得清楚你是黎湛。」
「是嗎?」他挑了一下眉,腦中回想起半年前在溫莎鎮被錯認的事。
她也一樣,不約而同地想起那件事,心虛的惱火著。在他那雙深邃褐眸的注視下,她發覺自己的內在正在發顫。
「孟穎臻,你的眼神可不是這麼回事。」彷彿是在嘲笑她的自欺欺人,黎湛笑著說道。
「隨便你怎麼想,反正那都不關我的事。再見了,黎湛。」孟穎臻動作稍嫌僵硬地轉過身,揮動柔美的魚尾裙擺,極不淑女的踩大步離去。
黎湛欣賞著她被禮服束出的婀娜曲線,端高酒杯一敬,優美的薄唇噙上一抹謎般的笑。
令人窒息的沉默在這間書房蔓延。
玻璃窗外的世界是一片蕭索,深冬的紐約被一團冷空氣包圍,臨窗往下眺望,街上店家與行道樹已經掛滿各式聖誕節的裝飾品。
前兩天洛克斐勒中心的聖誕樹已經點上燈,整棟摩登的現代建築被溫暖的光暈烘托,與耀眼的夜景相互輝映。
「艾蒙?」這道喚聲顯得十分不耐,黎湛不得不將視線從窗外移回室內,移動他修長的雙腿,回到沙發上。
黎湛的父親黎士哲就坐在檀木復古雕花長桌的後方,瘦削的臉頰與濃密的黑髮,高大偏瘦的體型使他看起來不像已經五十六歲,目測頂多四十出頭。
他目光炯炯地看著坐在沙發上的小兒子,兩人有著肖似的神韻,一樣深邃的褐陣。
「我不懂,既然你希望我能以最快的速度接手艾德格的職務,又為什麼要將我外派到台灣?」黎湛迎上父親審視的目光,冷沉的語氣充分表達出不滿。
「我相信你可以做得跟艾德格一樣好,但是我之外的其他人可不這麼認為。你是法律人,在律師事務所實習,而不是公司,你之前參與的公司案子,多是與法律糾紛有關,而不是決策中心。」
「我對商業這塊並不陌生,我已經拿到哈佛的企管碩士,這段時間參與過公司各種大小會議。」黎湛說。
「學歷只是一個基礎條件,但不是能讓人信服你的籌碼。艾蒙,你大伯的那三個兒子可不是省油的燈,他們對你接手艾德格職務一事很不滿。」
「就因為他們,我必須從頭開始?」想起三個堂兄弟的嘴臉,黎湛不怒反笑。
「只要你在亞洲先站穩腳步,接下來就容易多了。」
第2章(2)
「為什麼艾德格不必被外放到亞洲?」
黎士哲目光沉了下來,眼裡旋繞著黎湛無法解讀的某種情緒。「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二伯一向支持艾德格。」
「父親又何嘗不是?」這話聽起來像反諷,但是襯上黎湛太過平靜的臉色,反倒像是試探性的詢問。
或許是錯覺,黎士哲的表情微傾。「那都過去了。艾德格已經是過去式,往後你才是我的繼承人。」
「那大伯跟二伯他們呢?他們會容許你將艾德格的股權移轉到我手中?」
「我會說服你二伯支持你。」黎士哲將雪茄含進嘴裡,須突霧氣模糊了五官。
「所以這趟亞洲之行,我是去定了?」
「艾蒙,我只剩下你了。」
這聲歎息沉重得像巨石壓在肩上,黎湛一震,他看見父親的臉一瞬間變得蒼老,彷彿歷經萬千險難,眼中的滄桑能夠看穿世間浮華。
「你應該很清楚,我只有你能夠倚靠。不光是為了你自己,也當是為了我,你不只要做得跟艾德格一樣好,必須比他更好、更出色。」
黎湛保持緘默好片刻,才深深吐出一口長氣,說道:「我會的。」
得到自己想要的承諾,黎士哲往椅背靠去,嘴上的雪茄燃著一圈紅,如釋重負後的臉部肌肉明顯放鬆,又恢復往昔的英氣。
「回家休息吧,明天又是一場全新的戰爭。」
黎湛垂下眸,起身攏上西裝外套。他拔長的身軀同樣遺傳自黎家的好基因,走動時就像一隻優雅的貓科動物,內斂而且力氣驚人。
他在退出門口時撞見一張與父親相同的臉龐,他下意識停住腳步,看著那個男人,後者也揚目回視。
男人是他的二伯黎士凱,與他父親是雙胞胎,兩人無論是外貌身高,或者是氣質都近乎一模一樣。
不同的是,他二伯身上有一股孤高的氣息,那使他顯得神秘冷漠,也顯得自視其高。
後來也證明了,這個二伯的性子確實孤高反叛,他不顧家族反對,一輩子保持單身,從不接受任何相親與飯局邀約。他有過許許多多的女人,但終究沒有一個女人留得住他。
「二伯。」黎湛退至門旁,讓出寬敞的通道。
就如同往常那般,性情乖戾冷僻的黎士凱對黎湛視而不見。這麼多個侄子中,唯獨黎之浚得到他的認同,能讓他以正眼相待。
黎士凱對黎湛的敬喚置若罔聞,兀自走進黎士哲的會客室。
黎湛若有所思地望著閱上的那扇核木門,直到裡頭傳來爭執聲才提步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