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何母沒提,冷旭民也不會知道他那時穿的牛仔褲一件要一、兩萬;何昭穎買來送他,似乎怕他知道價錢,都會先把商標剪下來。
當初,大學快畢業,何母三番兩次來找他,每次態度都很溫和,對他說情說理,頭頭是道,結論不外乎他和昭穎並不適合。
何家的婚姻都是政治與商業聯姻,彼此政商關係往來密切,魚幫水、水幫魚,不只何母、何父,大哥、二哥娶的妻子皆是如此,何昭穎也早早就被安排走一樣的路。
大學時期,何母雖知道兩人交往,卻沒有硬要他們立即分手,反而是等冷旭民慢慢想通;他的工作危險性高不說,他也沒辦法為昭穎提供優渥的生活,雙親的背景又太複雜,對何家來說完全無法接受。
談校園戀愛,他們都很單純;一出社會,馬上面臨嚴峻挑戰。何母不需要拆散他們,兩人也會選擇分開。
然而,好不容易昭穎接受家裡的安排訂婚了,在拍婚紗照前夕卻忽然解除婚約。何母一臉憂心忡忡。
「前兩天,昭穎的未婚夫主動退婚了,這件事有點突然,完全沒道理。昭穎跟你提過嗎?」
「沒有。我完全不知道有這種事。」陷入深思,冷旭民微搖頭。
「這真的太突然。兩家已經在籌備婚事,她的未婚夫忽然取消婚約,說愛上別的女人。這——」眸光銳利打量冷旭民,他五官冷峻,毫無表情。她接續說:「這不太可能。我觀察他很多年,他不會是三心二意的男人,總覺得退婚退得太突然。依我推斷,可能跟昭穎有關。她沒跟你提過什麼嗎?」
男方退婚和冷旭民回來時間點太接近,冷母難免生疑。
「伯母擔心我們私底下重新交往?」冷旭民黑眸冷淡,唇角浮現苦笑。
「你們還有來往嗎?」又問了一次,怕真是這樣。
「伯母,別擔心了,絕對沒這種事。分開的時間不算短,我和昭穎都變了;現在,就連朋友都不算。我坦白說,她還是不諒解我當初的做法,態度始終有敵意,就算發生了什麼事,她也不會告訴我。」
「你說沒有,我相信你的話。」自己的女兒會對她扯謊隱瞞,但冷旭民態度坦然,對她倒是向來誠實。「你不會怪伯母囉嗦吧?昭穎個性叛逆,我老是想怎麼會生個女兒比兒子還難管呢。」
「不會的,你只是關心她。」
「旭民,你不會怪伯母不同意你們再交往吧?我比較自私,為昭穎想了很多。她爸爸對她期待很深,過幾年,她二哥可能會出來競選市府公職,她爸爸希望昭穎未來的夫婿能幫上忙,所以對她的另一半要求比較嚴苛。」
「我能理解。」冷旭民沉重頷首,完全明白何母的苦口婆心,畢竟已不是第一次聽她提起了。
兩人再寒暄幾句,何母沒再提起別的,冷旭民送她離開,直到電梯口,兩人才道別。
年底,警察局舉辦一系列活動,包括慈善餐會和義賣募款,所得款項全數捐給慈善團體。
結果地檢署這邊來了一批義賣的訂購單,什麼蛋糕、手工藝品、月曆、桌歷之類,讓同仁選購。
幾個地檢署的女同事,包括女法警全圍在一起,不知道在看什麼,嘰嘰喳喳笑得花枝亂顫。
在販賣機投了零錢,何昭穎買了一杯熱咖啡,以塑膠小匙攪拌咖啡邊緣,低頭喝了一口,正要走進辦公室。
「太帥了!」
「很可口耶!」
乍聽一群女人不斷讚歎驚呼,何昭穎也湊過去熱鬧一下,發現警察局推的猛男月曆本來用意在義賣捐款,結果惹來一群女人邊看邊尖叫,根本是誘人犯罪。
起初,何昭穎跟著不斷瞎起哄,待翻到八月那張,她雙眸微瞇,瞬間變臉——
八月是冷旭民的半裸照。五官帥氣,表情又酷又痞。沒穿上衣的他,胸肌、腹肌超明顯,還有最近流行的人魚線;另外,他腹部那個剛癒合的彈孔是歷劫歸來英雄的標誌。
已經不是驚呼讚歎了,女人們兩眼發直,垂涎輕歎。
「哇,冷警官的人魚線好明顯喔!」
「嘖嘖,這張帥到爆表了。」
「好酷,好惹人犯罪!」
何昭穎一股火上揚,再聽到女人誇她前男友很帥,她就快要抓狂。
如果兩人還在一起,她根本不會同意讓他拍這種引人犯罪的照片,氣得她咬牙切齒,臉色很難看。
剩下後面幾張月曆匆匆翻過,女人們早就拿起訂購單開始搶購。
「昭穎,你要不要訂?」女生都買了,就剩她。
「不用了,我不需要。」買來做什麼?難道要把月曆掛牆上,拿飛鏢射他的臉?何昭穎冷冷回應,氣憤旋身,回辦公室生悶氣。
嚴冬消逝,春天悄悄來了。
下了班,冷旭民走入警局附近的小巷,推開厚重的木門;室內酒吧的聚光燈製造暗影與亮面,他眨了眨眼,待適應裡面的光線,再熟悉地往更深處走。
天花板頂端水晶燈折射出光線,灑在深褐色木質吧檯上營造拋光的質感。
音樂是鋼琴爵士,空間中瀰漫酒與煙慵懶的氛圍。
有時,冷旭民會來這裡喝一杯,約同事到酒吧裡面打撞球;偶爾打撞球的時候,冷旭民會抽幾根煙。
打了一輪,他去吧檯點一杯VodkaLime,剛好遇到兩名年輕的女法警,她們見到他,忽然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其中一個俏麗短髮女警大膽說:「冷警官,可以幫我們簽名嗎?」
「簽什麼名?」濃眉輕蹙,疑惑側過臉望向她們。冷旭民看她們從座椅旁拿出滾筒般的月曆,臉色微變,陰沉著,很酷地說:「饒了我吧,別開我玩笑。」
說什麼做善事,要他們去拍月曆義賣,結果他們一到攝影棚,攝影師的要求實在太誇張,他們一群人都有被出賣的感覺。
「沒想到冷警官也會害羞呢。」其中一名女法警以調情口吻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