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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末近初冬,細雨緩慢降落,電影院前的瀝青柏油被濃重潮氣的雨淋得濕黑閃亮。
兩人撐著一把傘徐緩走進電影院內。將雨傘收起,冷旭民微彎腰,低垂臉龐靠在售票口買了兩張學生票;然後和何昭穎一起走入電影放映廳,經過燈光敞亮的長廊,牆上貼了各式各樣電影宣傳海報,每走幾步就會看見宣傳用的立體人形看板。
「等一下。」冷旭民忽輕拽住她手臂。
何昭穎停下腳步,疑惑回眸;他從背包拿出同學預備好的手機,將她拉近,瞬間手機閃光燈亮了一下。
「你幹嘛?」美眸輕眨,不客氣狠瞪他一眼。
「當證據。」都事先講好的,不然怎麼向同學換賭注?
「是喔,那再拍一張,剛那張很醜吧?」什麼都沒準備,她一臉吃驚模樣,才不要給同學看到那麼醜的照片。
其實也不醜,只是她剛才瞪他的表情很凶,又美又凶,很野蠻的模樣。冷旭民嫌麻煩,何昭穎卻一臉堅持,遲遲不願走進放映廳;他不耐地嘖了一聲,再度拿出手機,招手要她靠近。
於是,兩人並肩靠向彼此,頭都快互碰到了,自拍剎那,何昭穎刻意綻放招牌美少女甜美微笑,「YA!」
冷旭民對著鏡頭倒是很酷,沒表情。
早先聽聞學長請她看電影是為了賭注,換飲料、便當和五千元的現金;何昭穎不以為意,只要他同意教她凌厲的右勾拳,她就滿意了。
兩人徐緩走入即將開演的放映廳,他們要看的這部英國片是何昭穎選的,劇情有關一名血癌少女決定停止化療,希望在臨終前了無遺憾做幾件一直以來想做的事。
沒什麼離經叛道的劇情,不外乎教人活在當下、追求真愛。這類面臨死亡、依舊勵志的青春電影,何昭穎可是深受感動,相當著迷。
然而,當電影演到最令人感動的地方,冷旭民卻睡著了。
身旁忽傳來低沉且深長的呼吸聲,側過臉凝睇對方,原本有點氣惱的,何昭穎卻不知為何禁不住笑了起來。
劇情高潮點來了,女主角奄奄一息,即將死去,何昭穎淚光閃閃,主題曲「我知道你在乎」的歌聲分外催淚。
冷旭民卻是愈睡愈熟,頭顱微歪,向旁輕點,徐緩靠向她纖瘦肩際。
她的肩頭變得沉甸甸,少男沉重鼻息有如一根搔癢羽毛,輕柔噴在她柔美頸項,白皙肌膚很敏感,一顆顆細胞宛如海中氣泡怪異輕顫。
這就是所謂不思議的感覺?
冷旭民足足睡了二十分鐘,直到背景音樂響起、工作人員名字一行一行跑完,室內燈光倏忽敞亮,電影散場,人都要走光了,他才徐緩睜開惺忪睡眼,還差點被刺目的光線弄得眼皮睜不開。
「睡飽嘍?」涼涼奚落的語音在耳畔響起,換來他唇角微扯,不好意思的笑。
都怪劇情裡那要死不活的女主角;他人生裡的麻煩已夠多了,無暇再去欣賞瀕臨死亡的人怎樣訴說該如何活在當下,拚命在那作垂死掙扎。
既然要請學妹看電影,總得選她喜歡的,誰知她竟喜歡這種要死不活的電影。唉,動作片俐落多了,劇情高潮迭起,絕無冷場,她偏不選。
何昭穎站起身,他只好跟著站起來,還慵懶伸直腰;她白眼瞟掠他,信步走出放映廳,兩人一路走出電影院,皆無語。
戶外,細雨緩慢,柏油路濕黑發亮,街角一隅的天際,黑色電線懸掛一顆顆晶瑩剔透的雨滴,不久,因重力而滴落地面。
來的時候,兩人相約在電影街附近的麥當勞前;冷旭民搭公車來的,何昭穎則是坐私家轎車,由司機接送,反正他早就知道她家是有錢人。這時,他側過臉,問:
「你怎麼回去?」
她垂眼看了看手錶,才剛過五點,揚睫睨著他。
「司機五點半會來接我。」
「喔。」摸著口袋,下顎努著對面的便利商店,他問:「要不要喝飲料?」
「好呀。」
兩人雖然有傘,還是冒雨衝到對面去;他喝可樂,她喝冰奶茶,並肩坐在便利商店的高腳椅上,凝視玻璃窗濕漉一條條的雨痕,這毛毛雨有一搭沒一搭,卻始終下不停。
何昭穎的手機響了,她的來電答鈴很可愛,是小七open將的歌。接聽之後,韓婷玉打來問她電影好不好看。
「很好看呀,我可以再跟你去看一次,我覺得女主角很酷……」
「欸,別把劇情講出來啦,我還沒看耶。」
「好吧,不講就不講。總之,我覺得很好看就對了。」
「那學長呢?」
「他--」輕瞄冷旭民一眼。「他睡著了。」
結果,兩個女生在電話裡一起噗哧笑出聲。講沒多久,何昭穎掛斷電話,望見家裡BMW加長型轎車出現,冷旭民也看到了,側臉朝她輕揮手。
「掰。」
「別忘了你要教我拳擊。」握拳猛然朝他臉擊去。
他很凌厲地反握住她的拳頭,濃眉微挑,左邊嘴角慣性一扯,嘲弄說:
「你也幫幫忙,多吃一點飯再來練拳擊吧,這麼點力道。」握住就不放,只想給她一點顏色。
她那張美少女臉龐僵了僵,起初感到尷尬,然而他緊握不放,想抽回都不行,只感覺他厚實有力的手掌溫暖包圍著她。
她的尷尬變成羞靦,漂亮顴骨立刻染上淺櫻色紅暈,黑濃的美眸著魔似,定定注視著他。
眸光相觸,當下忽感到一陣曖昧,氣氛變好怪,他立刻放手。
何昭穎沒吭聲,輕鬆跳下高腳椅,若無其事走出超商,坐上轎車前,她回首對著玻璃窗內的冷旭民揮了揮手。
這是他們第三次見面。還是少男少女的他們,這次,電影之約經歷奇妙,有些不言可喻,內心激起不少衝擊,但他們回去之後誰都沒說,假裝根本沒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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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下課之後,冷旭民在站牌旁等公車回家。
路過的同學,每一個都側過臉來偷覷他,然後再和身旁的同學竊竊私語。冷旭民在高校並非風雲人物,雖是跆拳道社社長,但連續兩年對外比賽輸給了他校,連複賽八強的資格都沒擠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