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筱書。」他輕喚一聲。
「嗯?」她抬眸,仰望近在眼前的他。
他看似溫和的黑眸裡,感覺浮動一絲侵略性,她心一緊,大膽凝望著,想分析那抹侵略性的真義,下一瞬,他馬上又收斂起目光,讓她忍不住懷疑剛才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在她做出逃婚的任性行為後,他對她究竟是什麼想法,是否怨懟她,或者,對她仍有執著?現在的他,是將她當妹妹、鄰居,或放棄的未婚妻?
不知道為什麼,她愈來愈在意他的想法、他的情緒,卻不知該如何開口詢問。
「張姨讓我上來,叫你下去吃晚餐。」原本想說些什麼的車聖以,卻說出一句無關緊要的話。
「啊?」她微愣了下。因他無意義的一句話,竟有種莫名的失落,彷彿,她期待他說出口的,是別的什麼事。 「就這樣?」見他轉身就要離開。地趕忙追問,不認為他特地來她家,只是為了叫地下去吃晚餐。
「或者,你有什麼話想對我說?」他轉頭,反問她。
「沒、沒有。」凌筱書有些怯懦地輕搖頭。
感覺他今天態度冷冷的,不太尋常。 「聖以哥,你要不要留下來吃晚餐?」她主動開口邀約。
已經走到門外走道的車聖以,聽到她的邀約,再度停步,回頭,有點驚訝地望著她。
以前到對方家裡吃飯是再平常不過的事,但現在情況不同,她的提議,令他驚喜,一掃方才窒悶的情緒。
從發覺她憶起初戀情事,他便覺得心裡很不紆坦,原想和她談論一些過往,頓時完全沒興致開口了。
現在的他,反而更容易吃哥哥的醋,即使是她單方面暗戀,他似乎也沒有以前那種包容的胸襟,可以微笑以對。
他更發覺,只是和她對望,內心的情慾便會翻湧澎湃,即使他極力壓抑,仍難真正平靜。
他想,以後還是別輕易踏進她的房間比較好,獨處的氛圍太危險,也許她對他無思無慾,他卻對她充滿旖旎妄想。
他想耐心等她恢復記憶,想好好重新追求她,才發覺愛情很難理性,很難等待。
他不想再用感情驚嚇她,害她再次逃跑,但他又無法像以前那樣只當她的哥哥,默默地陪伴她、守護她,因為他是這麼的渴望她。
內心的矛盾,讓他極為困擾,才半個月,就比過去十年還令他更難熬。
她的邀請,令他多日來迷惘的心,宛若得到一絲曙光。
輕勾唇角,他欣然留下,在久違的凌家餐廳,難得與她和凌父凌母,一起自在地用餐。
凌筱書從回憶與情感的迷惘中,逐漸整理出真相。
週日上午,她前往車家,在庭院遇見正在拉琴的車志鈞。
他穿著長袖白襯衫、灰長褲,站在一排楓樹下,從容隨興地拉著小提琴,秋風吹拂,幾片楓葉自枝頭緩緩飄落,如紅蝶、黃蝶,翩舞輕揚,與他輕輕擦身而過。
他宛如置身畫中的貴公子,有種不染世俗的美感,虛幻,不真。
她踩著落葉,緩緩向前,這一剎那,她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迷戀他,但同時也明白,那份迷戀並非她以為的愛情。
她只是對他的外表和優雅的舉止產生了憧憬,著迷心悸,但對他本人,她其實不算真正認識與瞭解。
他們的相處一直是有距離的,她迷戀的目光一直是在畫框之外,未曾真正踏進裡面,他的世界。
「志鈞哥。」在他拉完最後一個音符,她輕喚一聲。
車志鈞抬眸,這才發現她的存在。 「筱書,午安。」他揚唇一笑,柔聲問候。
正準備收起架在左肩的小提琴,一片楓葉恰好飄落琴面,他小心捏起,自然地遞給她,她接手,微微一笑。
車志鈞送她的東西,也許只是順手,她卻慎重心喜地收藏。
但車聖以對她的心意,卻是用心堆棧而成,穩固牢靠,但她對他付出的心意巧思,竟輕易遺忘,只因她的目光被另一個幻影所蒙蔽。
她曾以為車志鈞對她有意,懂她的喜好,所以每年送的生日禮物都是她喜歡的,結果,今年他親自為她準備的禮物,竟然只是一對碎鑽耳飾。
他不知道,她最不喜歡鑽石飾品,因為她父母每年讓人代送的已經夠多、夠厭了。
她問過他,他坦誠過去幾年的生日禮物全是車聖以代送的,他其實不清楚禮物為何。
她才明白,車聖以不僅每年親自做模型給她,連車志鈞El頭要他代送的禮物,他都慎重費心地為她挑選。
對於他的細心體貼,她後知後覺,他默默給予的溫情、愛意,一點一滴,慢慢在她心裡堆聚,蔓延開來。
車聖以對她一直不是單純的兄妹情,他所做的一切,早超乎親情,她卻遲鈍地只想當他是哥哥,粗神經地跟他談論她暗戀的對象。
「志鈞哥,你怎麼認識雅築堂姐的?」她想瞭解車志鈞的愛情觀,順便從中確認自己對愛情的錯誤想法。
「在美國唸書時參加派對認識的,只往來幾次,回國後才又聯絡上。」他簡單交代。
「是不是幾年後意外重逢,才猛地發現對方是自己追尋已久的對象?」她逕自幻想所謂成人式的戀情。
「哪有那麼虛幻,看對眼就過夜,就這麼簡單。」他輕鬆笑說。
「啊?」他雲淡風輕的回答,卻令凌筱書驚駭住。她瞠大一雙水眸看著他,懷疑剛才那句話不是他說的。
「有什麼不對嗎?」她的訝異,讓車志鈞納悶。
「你……愛雅築堂姐嗎?」他的觀念是因性生愛?她難掩震愕。
「女人很喜歡問這句話,我不會吝惜說出口。」
他勾起溫柔的笑,她卻感覺他的笑容不太真實。
「志鈞哥,為什麼決定跟雅築堂姐結婚?」她事後聽母親說,他們才訂婚沒多久,便又準備要結婚了。
「她懷孕了,想留下孩子,我爸認為她的背景跟我們家還算門當戶對,便同意這樁婚事了。」他的聲音溫雅平緩,彷彿在述說他人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