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女子一定奉陪。」根本不用猶豫,孫艷雪一口答應下來。
「在下這幾日必將日日期盼曲江一聚。」
風長瀾昂首挺胸,俊顏上是淡淡的笑容,迷得孫艷雪暈頭轉向。
「曲江之後,瀾當家可否到孫府與雪兒相見呢?我爹提起你好多次了。」
「只要是雪兒希望的,我就一定會去做。」
「瀾當家……」孫艷雪紅了臉,心潮起伏,她掩著發燙的雙頰,上了馬車,隔著車簾道:「我等你。」
第6章(2)
馬兒邁步,車轅吱呀作響,孫艷雪離開茶肆。
著灰錦襖袍的風長瀾在寒風裡揮了揮袖子,扇去孫艷雪留下的脂粉香。
真是臭死人了!風長瀾吐舌皺眉,瞳眸裡少了慣有的冷然,多了些邪佞與陰險。
四下瞟了瞟,他思索著回去的路線,他知道自己得很小心,否則若是碰到不該碰的人就會有麻煩了。
想好了幾條偏僻的街道,他快速邁步,這頭銀髮過於引人注目,所以他必須快點行事。
「瀾當家。」結果,人算不如天算,他被人叫住。
鹿皮皂靴不甘願地停住,風長瀾背對著那人,吸了口氣,冷冷地轉身。
謹慎起見,他緊抿著唇,用肅冷來掩飾著心虛。
「瀾當家!你不認得小老兒了嗎?」一身工匠打扮的老頭兒,眼露困惑地道,他覺得很奇怪,瀾當家怎麼一臉不認識他的模樣?
「少胡說,你不就是你嘛,我還能不認得?化成灰我都認得!只是我眼下有要事處理,沒法與你囉唆。」
「呵呵,瀾當家別生氣,小老兒正要去西市找你,沒想就在這裡碰到你了,真是巧啊,瀾當家托小老兒辦的事都辦好了!」工匠一聽他的聲音有些不悅,連忙說道。
「辦好了?」到底什麼事啊?不管了,見機行事就是了。
「是啊,你瞧,這不就好了嗎?」老工匠從腰囊裡拿出一把小小的銀鎖,道:「這幾日宮裡忙,小老兒只得連夜修補這把小鎖,這把鎖也有些時日了,所以我打磨清理了一下,再把邊上缺掉的銀鈴給補上了,瀾當家,你還滿意嗎?」
銀質小鎖受風霜的侵蝕,已有些破損,亮潔的銀面本已沾上黑沉,兩邊墜著的銀鈴也掉了一個,但經過工匠巧手修補,這把定情之鎖已煥然一新。
這個風長瀾不動聲色地接過鎖,鎖心中「關小白」三個字令他眼睛頓時發亮,心跳加快。
真是天助他也,大好的機會來了!
「多謝了!」風長瀾大大方方地收下小鎖,將它仔細收進寬袖裡。
「瀾當家哪裡話。你這是做什麼,瀾當家你太客氣了。」工匠滿手抱住風長瀾塞過來的銀子,受驚地嚷道。
「收著。」
「已經給過了。」
「給過了不能再給嗎?」
「瀾當家,能為你做點事,這是小老兒的榮幸,高興還來不及,哪還能收什麼銀子……」
「甭說了,你宮裡不是還有事嗎?快去吧。」他猜此人可能是宮裡的御用工匠,否則也不會得到風長瀾的信任。
「那多謝瀾當家了,多謝了。」工匠連連點頭,不勝感激地走了。
狂亂的寒風吹落兩旁枝頭的殘雪,隆冬的寒意讓周圍少人有走動,風長瀾站在原地,薄唇上揚起神秘的笑容。
未來,很精彩呢。
冷風將流不盡的淚水變成了冰珠子,蒼白的小瞼被凍成紫紅。
關小白像失去軀體的遊魂野鬼,漫無目的地在長安城裡遊蕩,腦中來來回回閃過的都是風長瀾摟著孫艷雪的畫面,一個月前沈天嬌無意中透露的事,也在此時一同襲來。
早有跡象,早有預感,只是她沒有提防,她愛他,所以也以為他像她一樣,只愛她一個人。
人心難測,情愛更難計算。
明明緊緊地擁抱過,明明是最最親密的人,明明在一起度過好多好多的日子,卻也會逐漸變樣。
她好愛他……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她深深愛過的男人卻能在一瞬間撕裂她的心。
好冷啊,吐出長長的一口氣,身上名貴的狐裘似乎失去了功用,寒冷的感覺已分不出來自內在還是外面苦寒的天氣。
她不想回家,也不想回老宅,她不想見任何人。
酸軟的兩腿支撐著她沒太多感覺的身體,帶著她移走在長安城的邊際,只有這裡,她不會被相熟的人看到。
垂著頭彎著身,她就像一個老嫗,青春年華、如花似錦的年紀都已離她而去。
淺淡的陽光被黑幕籠罩,寒星伴著一輪滿月懸於天際。
就這樣冒著嚴寒走著,緩慢地走著,她才能壓住心口的痛意,不讓自己大哭出來。
直到現在,她還不能面對自己。
街道上漸漸空曠起來,彷彿整座城都因為她的憤怒和痛苦而哀傷。
幾聲遠處的狗吠,顯得無比蒼涼。
好痛啊!胸口好痛,痛到眼睛要流出血了。
「小白!」
「小白在哪裡?」
從北面及西面傳來對她的呼喚,家人正在找她,在眾多呼喚聲中,她聽到了那個略點焦躁的聲音。
他,也在找她,而且還有些擔心。
他還愛著她吧?應該還愛著她,只是那愛不再深厚、不再專注,他的愛分給了別的人。
兩腿再也邁不動了,她選擇了一個大宅的後巷,裹緊袍子,蜷縮在那裡,感受刺骨的寒意緊緊地包圍她。
她愛得很深,愛得很執著,想當年聽說爹答應瀾哥哥跟孫艷雪的婚事時,她真的有決心為他做任何抗爭,甚至是尋死。
要給,她就將自己通通交出去,不留一分一毫,愛得深刻、愛得不計代價,要她有所保留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
用同等的愛,才能換取另一個人同等的感情,這是她篤信的事。
然而,今日她明白了,交出每一分每一寸之後,她什麼都沒有了,看似同等的交換,會因為一個人的背叛而全盤崩潰。
不懂得保護自己的那一方,只能輸得淒慘。
「小白?」有人叫她,還有一雙很暖的手捧起了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