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急著死,你對我的用處還大著呢。」風長瀾擲出手裡的小錦盒,丟到老道面前。
「這是……」
「配上平安磺,即可緩解聖上的風痺之痛。」平安磺是藥引,可緩解風痺之苦,這是風家的獨門配方。
「啊,」
「就今夜呈上去吧!你死不了了,還會飛黃騰達。」他口氣疏冷,像是在談論一頓飯的好壞。
老道顫巍巍地打開錦盒,盒中是三枚黑黑的藥丸,氣味特別,像是來自異域,「你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
「憑你的三寸不爛之舌,拿著這藥脫身不成問題。」
「你要什麼?」
「要你的言聽計從,否則,我還會將你送回這裡,要不要聽我的話,你自己決斷。」
「什麼意思?」黑霧之中卻再無聲息,老道又驚又怕地盤算了一個時辰,終於決定死馬當活馬醫,對著牢房外大喊道:「快來人呀,快來人呀,貧道開悟了,太上老君給了貧道指點,貧道有聖物獻給皇上!快來人啊!」
那夜之後,再未聽說聖上受風痺之痛所苦,獻上聖物的玄紫道人成為皇上身邊的紅人,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兩年後,同樣患有風痺之症的新帝登基,他依舊常伴君側,宮中權貴都對他另眼相看。
誰叫李氏皇族人人都有風痺之症呢,誰都不想每日每夜痛個半死,對於能解除痛苦的玄紫道人,他們無不充滿敬仰之情。
歲月看似無痕,卻會在很多事情上留下痕跡,比如說關家庭中的那棵櫻桃樹,它現在可神氣了,枝葉舒展,濃蔭蓋地,以前小小的枝幹如今也變得粗粗的了。
關小白也由一顆小圓球變成娉婷女子,她原本豐腴的雙頰變為微尖的瓜子臉,短短小小的眉毛也舒展開來,細細彎彎的濃淡適中。色澤好看的唇豐潤誘人,唯一沒有變化的還是如陽光般甜蜜的笑意,滿含熱情的水眸圓亮,一笑就能讓人如沐春陽。
以往穿著的小衫子都被換成了白絹單衣,絳紅石榴裙,苗條的腰線包裹在素雅的衣裙裡,自有一種婀娜氣韻。
不過在這些大大小小的變化中,有一樣還是沒有變。
「小弟弟,你的爹娘呢?」這些人撿人的熱情依然有增無減。
「嗚嗚嗚嗚,姐姐……」十歲左右的小男孩雙眼掛著清淚,眨著烏溜溜的眼睛抽泣著。
「小弟弟乖乖,不哭哦,有姐姐在,你是不是餓了?我這裡有肉包,找不到爹娘啦?跟姐姐回家吧,姐姐家有好多好吃的。」 自從四年前宮中的玄紫道人指定關家藥鋪為其供應藥石後,關家莫名其妙地就多出了好多銀子,最奇怪的是,爹四處贈藥的次數變得更多了,銀子卻不見短缺,被撿回家的小孩也多了,吃的東西卻也一直不虞匱乏。
「姐姐要撿我回家?」
小男孩的眼睛突然亮了亮,一股妖氣顯現又隨即消失,被熱情沖昏頭的關小白當然沒有注意到。
「嗯,跟我來吧,等你吃飽飽了,我帶你去找爹娘,我哥可是堂堂的總捕頭,在長安,沒有他找不著的人。要是找不著你爹娘,你也可以安心在我家住下,住多久都沒問題哦。」前年在風長瀾的堅持下,關家買下蘭陵坊邊上安善坊的土地,還加蓋了七間大房,眼下就算再撿十幾二十個人都住得下。
「哇!姐姐你人真好。」小男孩破涕為笑。
「小白,你怎麼在這裡?」瘦削頎長的男子踩著黑布靴,淡淡地說道。
螓首抬起,一張陰柔的美顏便出現在關小白的眼裡,大大的黑眸瞬間添注燦爛的笑意和親暱的溫柔。
「瀾哥哥!」她軟軟地喚他,玲瓏的身子從地上站起來,小手習慣性地握住他的灰布衣袖,瞧著他笑而不語。
歲月將她由可愛的小圓球變成娉婷女子,他也由翩翩少年郎變為氣度不凡的男子,而他們之間也因為歲月,積累起深深的感情。
對上笑顏,幽冷的黑眸閃了閃,帶著些許隱忍,每瞧見那春陽般的笑,他向來冰冷的胸口就漲滿情意,幾乎要淹沒他。
「不是說約了諸葛悠仁嗎?再不快點又要被罵了。」一想到那個滿臉堆著臭豆腐的女人,風長瀾薄唇緊抿。那傢伙天生與人過不去,臉臭嘴也不饒人,一點也不討喜。
風長瀾常常歎息,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在他面前囂張這麼久還可以好好活著,都是因為關小白令他不能下手。
「瀾哥哥,這個小弟弟他好可憐。」關小白回身看向小男孩,面露難色,今日鐵定會挨悠仁罵,但她又不能放著他不管。
狹長的俊眸緩緩移向坐在地上的小男孩,淡淡的神情不帶任何壓迫感,但地上的那人卻覺得渾身寒毛乍起,像做了虧心事似的低下頭,手足並用地往後退了一下。
「你放心去吧,把他交給我!」收回視線後,風長瀾溫和地對關小白說道。
「瀾哥哥,會不會太辛苦?昨夜你跟他們忙到深夜,一定很累吧?」四年來,關家生意昌隆,最累的人便是風長瀾,誰叫她爹偷懶,把好多事都丟給瀾哥哥處理,這讓關小白在心中腹誹萬遍,替他心痛。
一想到爹笑呵呵地厚著臉皮說:「這事交給我們瀾當家吧,以後有事別找關大力,就找瀾當家。」她就好生氣。
「哪會累,你快去吧。」
「小姐姐,我不要他!」大難臨頭啦!小男孩顫聲反抗。
「不要怕哦,這位大哥哥很溫柔的,他人很好,會好好照顧你的,放心吧!」丟給小兄弟一個笑容,關小白揮別了風長瀾,提起裙角,蹦蹦跳跳地跑向尚書府。
「我不餓,也不冷,我走了。」見關小白走掉,小男孩迅速起身,拍拍塵土,轉身就要溜。
「你走不掉了。」風長瀾倏地拎起他的衣領,另一隻手迅速揮出一撮粉末。
「啊,動不了了。」小男孩心中大叫不好,四肢已不能動彈。
「你好大的膽子!」額際青筋跳起,不復剛才溫柔的風長瀾,神色陰冷地說道,順勢提著他拐進一旁無人的暗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