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同於營業時間的喧嘩熱鬧,酒吧裡只有韓漱一個人在喝酒,和早些時候的賓客滿座簡直是兩個世界,此刻這裡安靜到近乎無聲。
開的是夜店,他的生理時鐘卻和正常人沒兩樣。
真要說,藍紙是他酒吧事業的起始點,所以他多會在這裡出現,偶爾插插調酒的花,看看熟客,更多時候,他會待在自己一手創立的公司裡。
通常這時間該是他熟睡的時候,可是,他夢見了哈昀心。
夢裡,那是一個午後,其他的團員各自有行程,至於他則是提早從駐唱的PUB回來,鑰匙轉動聲沒有讓平常會從家裡衝出來為他開門的人出現,開了門,一眼可以看見哈昀心穿著無袖的夏裝,海灘短褲,睡在草蓆上,露出骨肉勻稱的長腿,柔潤的腳指頭,一頭長髮迤邐得像匹絲緞,誘惑著他。
外面的天氣很好,亮麗的陽光灑在客廳的地板上,也灑在她白皙的肌膚上,他走過去,手指幾乎要碰觸到她,可她醒了,惺忪的眼睛有股說不出來的慵懶,近視的眼嫵媚得教人發饞。
這樣美麗的她,他從來沒有對她說過……
「喂,我說韓大老闆,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重要到我下飛機就把我Call來一個打烊的酒吧,未免也太無趣了。」通訊紀錄一共有十八通未接電話,二十二通簡訊,難道是他老媽要再嫁了,趕成這樣。
像頭懶洋洋獅子的男人穿著長版軍裝風衣,袖口還有領口鑲著一圈皮毛,自顧自地從木格酒架旁邊的冰櫃裡拿出一瓶低溫貯藏的冰酒,逕自拿了杯子,坐到吧檯邊,就當這裡是自己的家。
「動作真慢,你果然年紀大了,大叔。」
一個爆栗敲過去,用的是酒瓶,韓漱很俐落地閃過。
「這瓶冰酒要價二十萬,要敲我之前,你要先簽本票還是給現金?」
「去你的!你知道要甩掉我那個助理,跟一堆接機的粉絲有多少『眉眉角角』,剛剛車速開到快兩百,我看那測速照相的機器閃個沒完,這下罰單得接到手軟了,我這麼拚就為了你,我這朋友還不夠仁至義盡嗎?」有人不忘賣瓜,賣的還是香甜可口的哈密瓜,甜膩得教人起雞皮疙瘩。
「這次從哪裡回來?」韓漱不為所動,他又不是今天才認識這傢伙。
接機的粉絲有保鑣幫他攔阻;甩掉助理,只要他大人吩咐一聲;至於超速,根本是這傢伙自己愛開快車,往他這無辜的人頭上賴,只是為了討人情,喝免費酒而已。
「上海、北京、廣州繞了一小圈。」
張馭曉是當今紅遍海內外的偶像歌手,曾是狂潮的唱將,樂團解散後只有他還站在歌壇上,不像其他四人都已經改換跑道。
私下他們仍有聯繫,不過每個人都為了自己的工作忙得風風火火,要約上一面,真不是那麼容易。
「陪我喝兩杯。」韓漱推過一口喝光的酒杯。
「我這不就是了。」漂亮的玻璃杯沁出小小的水珠,張馭曉也很乾脆地喝光了冰酒。「先說好,喝完兩杯我就得走人了,有屁就快放!」
「我昨晚見到了昀心。」他轉著杯子,岩石冰塊在杯裡叮噹作響。
「昀心,哈昀心?你那個前妻,我們以前的經理,管家婆?」張馭曉帶著懷念的神色說道。
「嗯。」
「台北這麼小,大家會去的地方都差不多,會碰到也是正常……不過也不是很正常,夜店實在不像她會來的地方。」
「感覺是被朋友拖著來的。」
「哈,可以想像。」
「對我不理不睬,還給我臉色看,真不像她會做的事。」被徹底地漠視,他心裡真有說不出來的滋味。
「你真是有夠自戀的,都已是離婚夫妻,難道見了面還要她來抱你大腿,對你好聲好氣?她沒當眾賞你耳刮子,給你難看,算客氣的了。」張馭曉很不客氣地挖他瘡疤,吐他的槽。
「喂,我最好是有那麼差勁好不好!」聽聽看這像是人話嗎?他又沒說要那樣,什麼抱大腿,他馬的真難聽。
「你以為你是個好丈夫、好情人、好朋友嗎?要我給你打分數,你會很難看喔,說白話,你就是個不折不扣的混蛋!」
社會上多得是偽君子,說一套做一套,但韓漱不是,他是真小人,總是隨興地做事,也不管會不會傷害了誰。
「去你的!我知道自己是什麼貨色,用不著你來落井下石。這麼多年,我很修身養性了好不好,不過,我真的把昀心害慘了吧?」韓漱確定自己花心蘿蔔的形象深植人心,要翻身,難了。
「她那麼溫柔好脾氣的女人都不想理你了,你覺得呢?」想起當年韓漱的行為,張馭曉沒法給他好臉色看。
哈昀心可算是他們幾個大男人的衣食父母,管吃、管住,管的範圍比大海還要遼闊,那些年,他們幾個大男生只要專攻自己的事業就好,其他則高枕無憂,這一切都是哈昀心的功勞。
「她離開後的那幾個月,你還記得我們亂成什麼樣子?小宇一早起床找不到他的鞋子、襪子;野獸吃不到她煮的飯居然硬是餓了三天,最後昏倒送醫;Rain就不用說了,他整整擺了好幾年的臭臉。」後來,他都忘記這團亂是怎麼收拾掉的,那種兵荒馬亂,每個人都氣得想蓋韓漱布袋的情況,現在想起,還是滿肚子的火。
「Dawn,我真的這麼可惡?」Dawn,是張馭曉在狂潮的名字。
「你自己說呢?」他就是不想給韓漱一個爽快。「憑什麼你覺得她都跟你離婚了,還要給你好臉色看?你當年真的有對她好?你追過她嗎?」
「她一直在我身邊,哪需要追求?」讀書、出社會、結婚,他一直知道哈昀心愛他比他愛她要多,不必費力追逐,更何況她的個性很投他的脾胃,娶她當老婆只有數不盡的好處,不娶她要娶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