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於狼堡,賽巴斯汀只聽說卡爾兄弟死了,狼堡毀了,人們四散奔逃,好像有個男人和女人牽涉在其中,但沒有人說得出所以然來。
各種流言和猜測在長桌上傳來傳去。
「比馬還大的狼?騙人的吧?」
「真的,聽說還有個女巫,當眾吸乾了小卡爾的血。」
再一次的,凱不自覺緊張起來。
「據說當時狂風暴雨的,還下了雪呢!我們這兒都還沒下雪,狼堡比我們更南方,怎麼可能現在就下雪了?我看一定是那女巫搞的。」
「沒錯,女巫都能呼風喚雨,還有那頭魔狼,應該也是她召喚來的。」
「聽說有人看見當時整座狼堡都被風雪籠罩著。」
「大小卡爾怎麼會招惹到女巫?」
「狼堡裡都是瘋子,搞不好那女巫和他們本來一夥的,鬧內哄才變成那樣。」
「那女巫呢?跑了嗎?她長什麼模樣啊?」
凱一僵,但波恩伸手覆著她的大腿,輕捏了兩下。
那無言的安慰,讓她鎮定的繼續吃著麵包。
「不知道。」
「怎會不知道?是老是少?是胖是瘦?頭髮、眼睛什麼眼色?總能說出個什麼吧?」
「我問過很多次了,從狼堡那兒逃出來的人,沒人能對那女巫說出個什麼,沒人記得她是高矮胖瘦,長得美還是醜,是個姑娘還是個小老太婆。」
「我看,一定是她搞了什麼把戲,讓人記不得她的模樣。」
「那女巫會不會跑我們這兒來啊?」
「不會。」
這一句,是賽巴斯汀說的。
凱低頭吃著燕麥,聽到這裡,愣了一愣,抬起頭來,朝那男人看去。
「這裡和狼堡不一樣,史瓦茲是受天主恩寵的土地,我們以鐵十字做徽章,過去我們有好幾代領主都曾親自參加過十字軍,這兒還有修道院和修士,那女巫怕是躲都來不及了,不會往這兒跑。」
賽巴斯汀用平靜的語氣說著,但他語畢,還是忍不住朝她看了一眼。
那一眼,讓凱心頭一怔。
說實話,在進城堡之前,她懷疑過,這個男人或許早已叛變,可他沒有。他知道她被狼堡的大卡爾抓走了,知道波恩去找她,但他不曾把這事說出來,反而為波恩和她的突然消失找了理由。
如今,他還試圖把狼堡和她的牽連撇清。
那大隊長挪開了視線,起身舉起酒杯,朝波恩致敬。
「敬我們勇敢的男爵大人,他親手宰殺了那巨大的棕熊,為我們擊退了狼堡那些邪惡的魔鬼!他和他歷代為天主效忠,前往聖地的祖先一樣,擁有了不起的膽識!敬我們勇敢的熊大人!」
男人們紛紛站了起來,舉起酒杯,笑容滿面的齊聲恭賀。
「敬我們勇敢的熊大人!」
波恩握著她的手一起站了起來,舉起裝滿麥酒的酒杯。
「願我們擁有豐盛的收穫!」
男人們聞言,紛紛跟著高喊:「願我們擁有豐盛的收穫!」
凱不懂這些男人,但那頭熊和麥酒完全轉移了他們的注意力,她面露微笑,安靜的站在波恩身邊,和波恩十指交扣。
在那熱鬧的慶祝中,人們歡笑著,喧嘩著,吃著、喝著,討論著接下來即將迎接而來的秋收,言談之中,對未來充滿希望。
凱難以相信,事情就這樣解決了,波恩和她說過,賽巴斯汀後來在最後關頭,帶著大隊人馬到村子裡,應該有人曉得她被抓走了,可賽巴斯汀為波恩和她編造了借口。
顯然城堡這裡,沒有人知道她被抓走的事。
或許將來有一天,有人會將兩件事聯想起來,可現在,沒有人想到。
波恩依然是領主,而她依然是領主夫人。
這一切,像夢一樣,然後她看見了張揚,想起了方才人們談論的謠言。於是,她知道,確實有人插手了這整件事。
這男人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狼堡,事情沒有那麼剛好,有人叫了他來,有人隱藏了真相,抹去了人們的記憶。
她想她知道是誰。
凱來到鷹塔。
那位在主城樓後方的塔樓高窗,透出燈火。
她走上塔樓,蘇裡亞為她開了門,讓她進入那間華麗的房間。
房間裡,四柱大床的白紗已被放下,張揚的妻子坐在床邊,正為大床上那女人拉上絲被。
對於這女人的出現,她一點也不意外,這對夫妻很少分開行動。
看見她,左繡夜起身,掀開白紗。
「她還好嗎?」凱不安的看著那同樣有著東方樣貌的女人,悄聲問。
「還好,我剛幫她針灸過,她剛喝了水,累了。」繡夜讓出在床邊的位子,「張揚呢?」
凱還沒回答,已看見繡夜雙眼亮了起來,於是知道,那個男人就在她身後,顯然一路跟著她。
她轉身,果然看見張揚就在門邊。
男人伸出手,那比她還要嬌小許多的女人,如微風一般從她身旁走過,穿越整個房間,直接走進了他懷中。
「你受傷了嗎?」
「沒有。」
「吃了嗎?」
「吃了。」
那對夫妻在門邊悄聲低語,重複她兒時聽過的對話。
蘇裡亞告訴過她,張揚曾經是澪的護衛,但後來澪讓他和妻子一起離開了,只有在最危急的時候,澪才會召喚他。
從小到大,她只見過張揚幾次,可這男人和他的妻子,都是讓人很難忘懷的人,不只是因為張揚是獸人,更因為他和妻子之間的感情。
當張揚和繡夜在門邊說話時,她看見蘇裡亞靜靜的在屋子的角落裡,看著那對來自異國的夫妻。
凱知道,自己以往也是那模樣,那樣看著他們,她從沒想過,有一天她能找到屬於她自己的那個人。
而她清楚,自己能夠繼續待在這裡,和波恩在一起,都是因為澪。
凱深吸口氣,轉身走向那張大床,掀起白紗,在床邊坐下,握住了那女人蒼白的小手。
「走開……」澪睜開眼,試圓抽手,虛弱的說:「我不需要你……」
「我知道。」
凱說著,但沒有放手,而那倔強的女人太過虛弱,只能任她握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