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進喜房,房內僅有主僕兩人,溫泓玉取下蒙頭紅,關心問:「嫣然,你還好吧?」
嫣然貼身伺候她多年,兩人宛如姊妹,當初她要嫁到鐵城時,爹爹尚未幫她挑到適合陪嫁的人選,是嫣然自願陪她嫁到這遙遠之地。
「小姐,這裡、這裡真的好可怕。」嫣然哀聲道。
這一路溫泓玉已經聽過她說過無數次「可怕」,而被冠上這兩個字的,全是與鐵城有關的一切,聽久了,她竟也沒了感覺。
「你又瞧見什麼可怕的事了?」
她不由得感到有些好笑,雙手將蒙頭紅折得妥妥當當,擱在床沿。
「您方才沒瞧見,園子里長了好奇怪的草,有這麼高,地上積的黃沙足足有一寸耶!」她在身上比畫著,表情激動。「這裡不是姑爺的住所嗎?怎麼和咱們城郊外荒廢的寺院、破屋沒兩樣啊?」
「興許是沒空打理吧!」溫泓玉淡淡道。
出嫁時,她已經做了十足的準備,倘若只是堡中長及腰高的雜草恣生未除,倒不是什麼值得擔心的事。
再慶幸的是,兄長們因為有任務在身,所以沒能依她所願護送她到這兒,否則若依新郎為城務拋下她的情況,加上這堡中的狀況,恐怕會不顧一切馬上帶著她回京城吧!
不似主子那般淡定,嫣然憤憤不平地道:「大喜之日沒張燈結綵就算了,也該命人清理、清理啊!」
「既來之則安之。待事情都忙完了,我再瞧瞧堡中狀況,一起決定哪些地方該處理。」
此處畢竟是她將來定居之處,若霍循真的因為忙於城務而疏忽自己居處,她倒是不介意好好替他打理環境。
「唔,說起來姑爺也真怪,有什麼事比成親還重要嗎?不能等成親後再處理嗎?」
怕她叨念個沒停,溫泓玉趕緊道:「嫣然,你去瞧瞧隨著咱們來的轎隊、護衛的狀況,先想辦法張羅些吃食讓他們填填肚子,晚些留宿的地方也得安排。」
新郎就這麼忙得神龍不見首尾,偌大的堡中冷清得竟似無人居住,而她初來乍到,根本不知有沒有總管之類的人可以交代這些事,只能吩咐嫣然去張羅。
嫣然頷了頷首。「走了這麼久時間,大家一定都累壞了,小姐先歇著,嫣然去探探狀況。穆哲圖說,堡中有個管事,我去瞧瞧。」
溫泓玉朝她露出一抹讚許笑意。「別擔心我,你去忙吧!」
嫣然嘴上雖對城堡頗有微詞,但真正需要她出馬之時,絕不會推拖,十分細心勤奮,加上她又會一點拳腳功夫,也是讓爹娘同意她陪嫁過來的原因。
第1章(2)
待嫣然離開後,溫泓玉放眼打量喜房。
分出內外寢的喜房以一面充滿中原雅風的雕花山牆隔開,房中擺設簡單而簇新,彷彿是不久前才為了喜事急急佈置。
這間房的男主人對這門親事到底有幾分意願?是與她一樣不甘心,因此未將大喜之日放在心上嗎?
思及此,她幽歎了口氣。
原本對這親事還抱著點樂觀希望,卻因眼下的狀況與千里迢迢而來的疲憊,悄悄染上一點沮喪。
驀地,嫣然苦著臉回到喜房,那令人絕望的哀歎將她飄遠的思緒拉回。
「小姐,堡中根本不見半個人影。」
她終於明白為何石堡會與久無人居的寺院破屋沒兩樣,因為她以極快的腳程找遍了堡中,但該有人之處皆空空蕩蕩、冷冷清清,不見半個人影的結果實在令人沮喪。
她不由得懷疑,這個鐵城城堡壓根兒是幌子,裝飾用的!
聞言,溫泓玉可真的苦惱了。
她初來乍到,不知堡中狀況,卻也不可能不顧護送她到鐵城的轎隊和護衛。
一路風塵僕僕而來,她身心俱疲,遑論身邊人有多累。
暗暗思索了片刻,她心裡有了決定。
「不管了,咱們先整理幾間房出來,再到廚房瞧瞧有沒有什麼現成的東西可以料理。」她打起十二萬分精神,準備換下喜服。
嫣然急忙阻止。「萬一……姑爺突然回來怎麼辦?」
「再穿回喜服便是了。」
嫣然急得猛擺手。「不成不成,這些事嫣然來做,小姐還是乖乖待在喜房等姑爺回來比較好。」
「你一個人哪能做得了這麼多事?」溫泓玉態度堅定,已開始準備脫去一身喜服。
「小姐!這真的不——」
在嫣然的嚷嚷下,一道規律的叩門聲傳來,主僕同時一愣,心頭閃過相同念頭——原來,堡中並不是真的無人。
一抹顯然已上了年紀的嗓音響起。
「夫人,堡主今晚應該沒辦法趕回來行禮,請夫人先行歇息。」話落下,不待房裡人回應,老者旋身離去。
溫泓玉一個箭步上前開門,望見一個徐緩前行的背影,喊道:「老伯,請等等!」
老者頓下腳步,旋身望著她許久才開口。「夫人有什麼吩咐?」
既然無法趕回來行禮,那她只能先請老人幫忙安排轎隊和護衛吃食、留宿的事。
說出心中所求,老者徐聲回道:「夫人放心,這些事奧古斯會處理。」
她趕緊又問:「那堡中狀況可否順道同我的婢女說說?」
雖然這中原女子尚未與主子行婚儀,但名義上已算是堡主夫人,他自然不可能拒絕。「是。」
溫泓玉暗鬆了口氣,讓嫣然跟著老僕四處瞧瞧狀況。
待兩人離去,她重新坐回榻上。
將事情交代給手下的人去做,代表她這個無事可做的新嫁娘得乖乖留在寢房中繼續發呆……以及胡思亂想。
深夜,一室無聲,空蕩幽寂。
在內寢的榻邊,無事可做的溫泓玉終是抵不過疲憊與睡意,靠著床柱沉沉睡去。
「小姐、小姐……」
在熟悉的叫喚中,她逐漸醒來,卻發現四周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尚不及開口問,啪地一聲燭火亮起,瞬間映亮整間寢房,驅走滿室黑暗。
「什麼時辰了?」
「已經過戌時了。」
「這麼晚了。」她揉了揉發酸的肩頸,訝異自己竟然還穿著喜服,就這麼坐在榻邊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