肩上背著大袋小袋,小路十分艱困的坐入計程車,後座的另一邊,是閉眼假寐的連宇中。
正牌助理因為她來幫忙的關係,在確定她上手之後,立刻告假飛往夏威夷度假去,所有的助理工作全數落到小路身上,她更是深深瞭解——明星不是人幹的,明星的助理更不是人幹的!
她幾乎是放任自己所有的體重整個落入椅墊上,往下墜的錯覺擾醒了差點睡著的連宇中。
「東西都拿了?」連宇中問。
「嗯。」小路點點頭。
袋子裡頭裝的都是連宇中的東西,有保養化妝用品、?寒用的姜茶、衣服、鞋子、整發器……重得她都快脊椎側彎了。
「你額頭上貼的是什麼?」連宇中微蹙著眉端詳劉海後的白色物體。
「喔……是退熱貼。」
「退熱貼?」連宇中幾乎是反射性的往車門靠。「你感冒了?」
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恐懼是怎樣!聽到助理感冒連個關心也沒有,大腿上蠢蠢欲動的手似乎有將她推出車外的意思。
真是沒良心的老闆!
要不是看在錢的份上,她才不想接下這工作,這比當清潔婦還要辛苦耶!
她不像正牌助理那樣對演藝圈有著莫名的憧憬,喜歡偶像、喜歡明星,只要看到偶像明星的俊俏臉龐,所有的疲累就消失無蹤。她只是個庸庸碌碌的小雜工,而且還有「認人不清」的毛病,先前把一位大牌明星跟一個新人搞混,弄得電視台雞飛狗跳的,若不是連宇中當紅保得下她,她早被逐出這個五光十色的絢爛世界。
她的老闆真的很無良,虐待助理毫不留情,可是當有危急情況發生的時候,他會一肩把所有的責任擔下,連眉頭都不皺。
她難以忘記當大牌明星揪著她的耳朵,怒聲責問她跟小歌星究竟哪裡像時,連宇中不惜犧牲色相,輕輕巧巧的拿下大明星的手來,大掌輕握著她的手背,以最溫柔的嗓音要求她大人不記小人過。
靠!她承認那時的他渾身光芒四射,一時間她的眼瞎了,啥都看不見,只看得到他。
然後……她的額頭又燙了。
這種情形三不五時就發生,她又沒空去看醫生處理怪病,為了預防燒壞腦袋,不得不買退熱貼應急。
「應該不是吧……」她拍拍額上的退熱貼,「最近常會無緣無故發熱,我也不知道是為什麼。」
這症頭時好時壞,有時候很正常,有時候莫名其妙的臉就像滾開的水壺,就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不是感冒就好。」連宇中明顯鬆了口氣。
他目前工作滿檔,睡覺的時間都不太夠了,哪有空生病。
早該知道老闆的字典裡沒有「憐憫心」三個字。
「到了叫我。」他閉上眼養精蓄銳去了。
「喔。」小路抬首吩咐司機,「麻煩到羅勒廣播電台。」
第5章(1)
癱坐在錄音室後方的沙發上,望著與主持人談天說笑的連宇中,他看起來明明眼睛就快閉上了,坐姿也有些彎腰駝背,顯見他的疲累,可聲音還是非常的有元氣,與主持人一搭一唱,炒熱氣氛。
小路扳著手指頭,計算她已經多久沒闔眼了。
昨天凌晨四點的通告,現在已經是十一點了……哇塞,她已經連續工作十九個小時了。
也就是說,錄音間內的那個男人也一樣十九個小時沒闔眼了。
真是鐵打的身體,她想。此刻的她別說是打起精神說話了,恐怕就算開了口,也沒人聽得懂她含糊了什麼。
她好睏,她好累,她好想睡覺喔。
趁現在不用她在旁隨侍的時候,偷偷的瞇一下好了。
原本只想打個盹的小路,沒想到一閉上眼,整個人就被拉到無意識的空間內,睡翻了過去。
連宇中錄完廣播一出來,就見到他的助理以非常不優雅的姿勢癱睡在椅上,嘴巴還開開的,丟顆櫻桃進去都不是問題。
助理小乖是個年輕力壯的大男孩,體力異於常人,從不曾聽過他喊累,但連宇中很清楚這樣的工作量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是負擔太大了些。
蹲下身子,瞇眼細瞧她的睡顏,發現她長得還滿……好笑的。
她的眼睛很大,圓滾滾的,像外國的小女孩,但她也有兩道堅毅不秀氣的濃眉,長到這麼大年紀的女孩都該知道這濃眉該修成最適合的眉形,但她卻是放任它亂長,於是呢,劉海蓋住眉毛的時候,她是個可愛的女孩,但眉毛露出來時,就覺這臉怎麼看怎麼怪。
她跟在他身邊多久了啊?看了演藝圈這麼多濃妝美女,竟然還產生不了半點自覺?
還有,有哪個妙齡女孩會在額上貼著退熱貼四處趴趴走的?他哭笑不得,卻又覺得她真是妙到了極點。
乾脆把那退熱貼貼在眉毛上好了。
思即動,利落的撕下退熱貼,再貼上前,手心觸額,他有些困惑的偏了下頭。
額頭明明涼涼的,不見發燒的跡象,貼這東西幹嘛?
管他,她愛貼就貼吧。
將退熱貼貼回去,不忘拍兩下讓它更牢固一些,然而他做了這麼多動作,這傢伙竟然未有醒過來的跡象。
太過分了吧,睡得這麼熟,他這個老闆到現在都還沒休息過耶。
大掌高舉,正要重重往她的頭巴下去,一顆清淚無預警滾落腮邊,遏止了他。
原本安詳的睡臉突然扭曲,往前高舉的手,手心向上,似在祈求。
「媽……讓我跟著你,好不好……」
他的胸口彷彿被空中的手給緊緊抓住了。
「不要不要我……媽……」
更多的眼淚落下,他重喘了口氣,彷彿可以感受到她傳遞過來的沉沉哀傷。
不忍心再讓她被束縛於惡夢中難以清醒,他抓住纖肩,用力搖晃。
「喂……」發聲的喉哽住了,「起床啊你。」
被搖晃的小路驀地張眼,與他乍然四目相對時,撲入他懷裡。
他愣住,胸口起了異樣。
「媽……」
三條線滑下連宇中額際。
「媽你個頭啦。」他終於重下痛手,一掌巴醒她,「睡很熟喔,熟到可以做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