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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就算你求情,我也不會答應。」夏嚴寒一口斷絕她的希望。
她機械化的低垂下頭,垂下雙肩,臉色瞬時變得疲憊不堪,心好冷——她能再說什麼呢?在他心中,她永遠是個不相干的人。
她悲傷的說出重話:「你贏了,但我認為這種勝利對你有何意義可言,你已失去良心了。」
「我是個復仇者,根本就不是人,我這樣的回答你該滿意了吧!」
轉載自POOH樂園 雨掃圖 BANG校對
人性化意識的抬頭,將傳統醫院裡頭的單調、死氣沉沉的白,改變得繽紛些,不再那麼令人畏懼,儘管如此,這裡仍是大多數人避之唯恐不及的地方,好比現在雖然人來人往,卻依舊掃不掉那股叫人渾身不自在的森冷之氣。
看似不遠,但為了這幾步不算遠的距離,他卻用了年少時光,足足等待十七個年頭才走到這裡,讓這場好戲有開鑼上演的機會,無論如何,他都不能輕易搞砸它,不能讓它隨隨便便落幕。
夏嚴寒終於走到這間特別病房外,深深吸一口氣,平靜一下自己內心紊亂複雜的思緒;在此同時,他也感受到這病房內外冷冷清清,沒有一般名人住院時應有的「榮寵」,例如擺滿長廊的各式慰問花籃,或是那些關心病者情況的政商界人士,這淒涼景象與二個多月前他和藍苡情婚禮時得先過濾賓客,非得有身份、有地位的重量級人物才可能收到邀請函的盛況相比,有著天壤之別。應該說是今非昔比吧——現在的藍耀焜不再是二個月前那位叱吒風雲的強者,富貴不再時,又會再上演一出人情冷暖的老套戲碼。
在人有利用價值之時,多少人阿諛奉承的諂媚巴結,在一無所有之後,個個無不嚇得屁滾尿流,逃得無影無蹤,極力撇清關係,深怕當時的兄弟,今日的瘟神會找上門來借錢。
夏嚴寒搖頭輕笑,這些他都聽過、見過,也經歷過,當榮華褪盡時,會留下來的才是真正的朋友,只不過當年的羅家與今日的藍家又不可同日而語,羅仲天的豪爽氣勢讓人感佩於心,在羅氏敗亡之時,仍有人願意千里迢迢自美赴台找尋唯一的遺孤照顧著、栽培著。但藍耀焜呢?他的陰狠狡詐也得到應有的報應,無人肯伸手扶助他一把。
推開病房大門,裡頭空空蕩蕩的,連護士都不見蹤影,這時間沒有任何人在場,連苡情都……他閉上了眼,這是個令他心痛不已,無法坦然面對的名字。
五天前的決裂歷歷在目,在確定得不到他的幫助後,她只好採取自救手段;他知道,這些天來,她拜訪了所有與藍耀焜有過往來的工商企業大亨、鉅子,拜託他們解囊相助,結果當然碰了一鼻子灰,落井下石猶來不及,誰會傻得去幫助藍耀焜這眼中釘、肉中刺解救他的燃眉之急;轉向尋求銀行借貸也為之不易,在他強力封鎖痛擊下,有那個銀行甘冒收不回款項的風險出資借予,就算肯,敲定的數字也杯水車薪,根本無濟於事。
他曾想著,他與藍苡情之間並沒有幸福結局的條件,又或許,這段不該有的感情根本受到逝者的詛咒,所以沒有圓滿的機會;一直以來,他們之間風風雨雨波折不斷,在有起色的同時隨即化成泡影,幾乎燃起的熱度再次降回冰點。這幾天,他用眼不見為淨的借口來逃避她的憔悴與煩憂,也用來逃避自己與日俱增的不忍與心軟。
藍耀焜微弱的呼吸聲在靜謐的病房裡顯得特別詭譎,他那股意氣風發睥睨天下的氣勢也因他的委靡而不復見,躺在病床上的壯碩體格忽然間變得渺小脆弱,原本紅潤的健康膚色已變得乾澀削瘦,枯槁的模樣叫人心驚,十足是個罹患重病應當有的模樣。
他無法再去威脅任何人了,甚至連踩死螞蟻的力量都沒有,在病魔無情的折騰下,現在的他只不過是個等死的垂暮老人。
夏嚴寒面無表情地望著他,病床上的藍耀焜也半睜開眼無神地回望他。
「不錯嘛!耳朵還能聽,眼睛還能看,那表示你還沒到病入膏肓的階段。」他語出尖酸辛辣地道。
藍耀焜嘴巴一開一合,想開口,卻因身體過分虛弱使不上力而作罷,他用那對被血絲覆蓋住的眼睛反應出他的不解。
夏嚴寒無視禁菸戒令,點上了菸,在他心中,是不需對這種人渣有任何尊敬的必要;他吐出一口白色煙霧,凌厲無比的眼直直射向藍耀焜,說:「你覺得很奇怪是嗎?身為你的女婿、你的半子,怎麼會在你最困難的時候袖手旁觀做個無事人,還跑來這裡諷刺你這個半死的病人。」他故意壓低語調戲劇化的道:「其實你不該意外,在你奉金錢至上的原則而把情義兩字放兩旁的本性下,你大概不曾當我是你的女婿和所謂的半子,在你的界定中,我跟你女兒的這場婚姻只是樁利多的買賣,但你似乎疏忽了一件事,就是你不當我是你女婿,對我而言並無所謂。」他尖銳地道:「因為我同樣不把你當成是我岳父。」
躺在床上的藍耀焜只是眨了幾下半瞇的眼睛,態度依然保持很平靜,他的無動於衷是因為他平日訓練有素——被罵慣了。
夏嚴寒不禁喟歎:「你果然是只百毒不侵的老狐狸。」
當然,事情不會這麼簡單了結,他今天是專程來看他的醜態,欣賞他的不甘與畏懼和挽不回頹勢的無力感,錯過這回,搞不好沒有下一次的機會了。
「藍耀焜,在你這一生中,你嘗過被人設計的滋味嗎?沒有!你嘗過被人落井下石的滋味嗎?沒有!你嘗過一夕之間家破人亡的滋味嗎?也沒有!因為害人陷於絕境中的通常是你,那些卑劣手段全是你的拿手好戲,你的人生座右銘大概就是——陷害他人,從中得利,再坐享其成。」他帶著不甘,繼續道:「你應當好好感謝死神對你的慈悲,那麼快就讓死亡降臨在你身上,本來在我的預定下,是讓你親身體驗那種求救無門的椎心恐懼,嘗嘗被世人遺棄的滋味,再落個一無所有的淒慘下場;只可惜,這場早來的病魔居然幫了你大忙,讓你能夠安安穩穩地躺在這床上,不必受債主上門催討的窩囊生活。」他不滿地撇撇嘴,道:「對這樣的結果,我只能說世界上沒有公平之事,也怪命運無法盡如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