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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拿起掛在胸前的橢圓型墜盒,輕柔地打開蓋子,泛黃的照片是羅家四口的全家福,如今只獨剩他一人,這全拜藍耀焜所賜。
照片的人笑意盈盈,這笑臉看在藍耀焜眼中卻成了一場恐怖的魔魘。
「我說了老半天的話,也讓你看了這張照片,你應該已經猜出來我是誰了,我是用那一種身份在跟你說話,那你更應當明白你會淪落至此是誰的傑作。」
面對這張泛黃的照片,隱藏在藍耀焜心靈深處的恐懼逐一抬頭,頭一回,沒有虛假地露出畏懼之色。
「看著這三位被你一手害死的故人,你終於無法再保持平靜了;沒錯!你是該慚愧、該害怕、該恐懼,接下來,你要如何表示你最深的歉意,以死謝罪夠嗎?或者你有別的法子,我不介意你說出來,我可以參考。」他笑得好冷,十幾年的痛苦,他一古腦兒地宣洩出來。
「你說夠了嗎?要是說完了,能不能請你陪我出去走一趟。」門一開,藍苡情悲憤莫名的蒼白臉龐在他眼前搖晃,不諒解的眼神如利劍一般,直直劈向他,不留情地刺入他的心臟。
夏嚴寒一時之間顯得無措,今天他與藍耀焜的會面,他壓根兒不想讓她知道,正確來說,在他心裡一直期盼跟她能有挽回的機會。
他默默隨她走出了病房,來到一個無人的角落。
她沒有怒氣,反常的淡然以對。「對你這段精采絕倫的攻擊性言詞,我理應拍手鼓掌叫好才對得起你。」
她眼眸裡的漠然讓他不安,她木然的語氣叫他心顫,在他的意識裡飄過一陣即將失去她的意念。
「要是角色對調,你的做法可能不比我高尚。」他為自己做辯解。
「但起碼我不會對一位不久人世的老人極盡侮辱之能事。」她虛弱的搖著頭,說:「你以為你這種作法理所當然嗎?看他身體和精神上受盡折磨,就代表你大仇得報嗎?」
「我是這樣認為。」面對她的痛心指責,他用僵硬的語氣反駁道:「他敗得不明不白,想必他絕對不甘心,那我來告訴他究竟敗於何人之手,讓他心服口服,了無遺憾,不用做個糊塗鬼,我這是在做善事。」
「啪」一個巴掌揮在他俊美的臉龐上。「你叫我心寒,你這種行為只會遭人恥笑,你知不知道?我一直認為你不至於被仇恨蒙蔽良知,我一直認為你是個有情人,所以我背叛我父親隱瞞所有的事實,我袖手旁觀看你斗用盡手段弄垮藍天集團,我甚至不怨恨你不伸出援手幫助我完成心願,但我絕不諒解你殘酷地對一名瀕臨死亡邊緣的老人的侮辱折磨,你很清楚他已無害,而你依然咄咄逼人,想藉此得到你想要的滿足感,你真讓我覺得心寒。」她疲倦的擺擺手,說:「算了!在你的思想領域裡,仇恨既然擺在第一位,那我又何必妄想企圖改變什麼,隨你去,我無話可說。」
哀莫大於心死,就是如此吧!
毫無眷戀的,她的身影漸漸地從夏嚴寒的視線內消失。
他楞楞地忘了微疼的右頰,但他知道,眼前的、未來的、往後的生命裡,會有無止境的茫然等著他。
繡芙蓉2003年11月1日整理製作
她渾身被清晨的露珠和寒氣給凍得濕透冰涼,秀麗的臉蛋蒼白僵硬,俏麗娉婷的身影抑制不住地輕顫,直打哆嗦……
「祖兒……」夏竣斐門一開,眼睛瞪得有如銅鈴大。「你怎麼站在這裡?」他趕緊上前扶住她的肩,怕她撐不住而昏厥了。「人來了,為什麼不進去?你站在門口站多久了?」他擁著她進屋去。
「我……」她的牙齒卡卡作響,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夏竣斐從廚房裡泡杯熱茶出來遞給她,忍不住心疼地道:「你看看你渾身濕透,快!去洗個熱水澡把自己弄乾,不然會生病的。」
他的細心溫柔讓她無比貼心,可是她這回來找他是有要事拜託……
「祖兒,別坐著不動,快去把自己弄乾。」夏竣斐見她沒反應,拉著她的手。
深吸一口氣,她依舊不動,吞吞吐吐地道:「先別理我,我今天來是有事請你幫忙的。」她煩躁地說道:「竣斐,我知道我沒立場要求你,可是我實在想不出別的法子,只有厚著臉皮來找你。」她鼓起勇氣一鼓作氣地道:「我爸的公司出了事,你知道嗎?」
他僵了一下,不大自然地說:「我聽說了。」
藍祖兒反手握住他的手,滿臉祈求的說:「那你有沒有法子幫我爸爸的忙,商場上的事情我從來沒接觸過根本不懂,天曉得藍天集團怎會臨時發生這麼嚴重的財務危機,它的運作一向都很正常,這幾天我看姊姊四處求助弄得心力交瘁,可是看情形一點都不樂觀,我不知道姊夫是怎麼想的,但他似乎不打算幫我們這個忙,我明白夏氏企業全由姊夫在管理,可是你也是屬於夏氏的一分子,你能不能代我向他請求;對不起!我知道這種要求對你既過分又不合理,可是事到如今,我唯一能找的人就只有你。」
他幾乎是無顏以對,他對她滿是愧疚之情。
他要怎麼開口告訴她,他不是不想幫忙,而是不能幫忙;她心急如焚的模樣叫人好心疼,他幾度開口卻又放棄,一開一合問透露出他的無奈。
淚水不聽使喚地滑落胸前,她立即拭去它,她無意拿眼淚攻勢打動他。「要不是走投無路,我不敢勉強你,如果你能答應,這份恩情我會永遠記住。」她哽咽地續道:「我爸他——他病重,藍天企業的慘況讓他了無生趣,我求你伸出援手只是希望不要讓他繼續受到打擊,使他的病況不至加重,有復原的機會,要是藍天完了,也等於判定他的死刑;竣斐,你放心!只要藍天集團能恢愎正常,屬於夏氏集團的,我絕對償還,甚至加倍奉還也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