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於薇為自己電光一閃的想法感到心驚,護衛的一行人當中,有誰是他們非殺不可,不惜觸犯她父皇也要下手的。
「公主,您在流血!」銀子覺得頭暈目眩,一道影子看成迭影,滿天的雲彩在亂飛。
「撕開你的裡裙扯下一塊布,折成四角覆在傷口處用手按壓……嘶!痛……是壓住傷口,不是讓你整個人壓、壓在我身上……」銀子重死了,好濃的胭脂味。
一想到銀子渾身特濃的香氣,忽感不安的陶於薇神色一變。糟了,蒙面人會不會聞到銀子的脂香又回轉。
好的不靈壞的靈,越怕什麼就來什麼,其中一名嗅覺靈敏的蒙面人轉了回來,一面微動鼻頭輕嗅,一面尋找「生還者」的蹤跡,眼看著一步步朝她們的藏身處靠近。
屋漏偏逢連夜雨,本就毫無忠誠度可言的銀子只顧著自己逃命,不惜將陶於薇暴露在危險中。
「公、公主,您先擋一下,奴、奴婢去求援,您等著……」抖著唇說完,銀子雙手一推,把陶於薇推出洞外,她兩手兩足飛快地往突出的岩石攀爬向高處。
「銀子你……」這個叛徒。
「原來這裡還漏了一個,我來送你上路。」獰笑的蒙面人目露冷意,長劍一舉往前刺。
以為將命喪於此的陶於薇閉上眼,等最後的疼痛到來,但是一股溫熱噴向她,她感覺濕濕黏黏的,倏地睜開眼。
她看到背向她的寬厚後背,一個男人擋在她面前。
「別怕,薇兒,我不會讓你有事。」
他……他叫她薇兒?和夢裡的男人一樣……
其實陶於薇已經神智不清了,失血過多讓她越來越虛弱,眼前有些模糊,僅憑聲音聽出來者是誰。
「你……受傷了嗎?」一滴、一滴、一滴……她很確定滴落地面的血滴不是她的,因為她痛得動不了,傷口貼地,那是用流的,而非滴滴答答……呵呵,她還有閒心說笑。
「沒事,小傷。」葛瞻站得挺直,胸口上方被刺穿的血窟隆不停地冒出鮮紅的血,腥氣濃重。
「可、可是我有事,我覺得我……快死了,人一身的血流盡了就、就活不了吧!」她的頭好暈,越來越看不清楚了,她才二十歲,還沒嫁人呢!真不甘心……
「胡說,有我在,看誰敢要你的命。」他殺紅眼地將一名蒙面人攔腰一斬,又有更多的蒙面人從林子那端退回,一見又有一場廝殺,趕忙來相助,合力圍攻葛瞻。
「你呀……不是神仙。」忽然間,她笑了,有點憨憨的傻笑,人在瀕死前總要找些趣事自娛。
一回身,葛瞻抱起她往泉眼旁的大石一站,迅速地點住她幾處大穴止血,「撐住,薇兒,要聽話。」
「咦!你的手法跟魏叔好像……」簡直如出一轍。
因為我是魏叔教出來的!梆瞻在心裡感念這位如師如父的季家忠僕,「他怎麼沒跟著你?」
「魏……魏叔他們照顧我十幾年,都老了,皇宮是吃人的地方,我不……不能帶他們進去受罪,所以進宮前我給了銀子、鋪子、莊子和田地,我一個也不帶,那裡埋葬了好多人的一生……」
因此她要逃出來,逍遙天地間。
陶於薇的身體慢慢變涼,唇色白如紙,她迷迷糊糊地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原本痛著的傷口漸漸麻木,她覺得冷,直往溫暖的懷抱鑽,臉在上頭蹭了兩下。
感覺得出葛瞻的身軀變得僵硬,他單手摟著懷中女子的手也摟得更緊,雙眼似獸地盯著每一道靠近的影子,那嗜血的光芒似要吞噬任一活物,不容在他的地盤張牙舞爪。
蒙面人的人數漸少,絕大多數死在他劍下,不知是他們想殺的人已經得手,還是任務失敗被迫撤退,總之退往溫泉處的數人下手越見凶狠,多殺一人便多個活命的機會。
遠處的護衛也趕來相助,只是步伐不穩,神情萎靡,身上有多處掛綵,應敵的反應較往日慢上許多,靈活度似乎受到拘束,缺乏過去蛇般的刁鑽和獸似的勇猛。
所幸人多,五、六人對一人也很有絕對的優勢輾過去,戰到最後,滿地的蒙面人屍首,還能站著的蒙面人寥寥可數,一面倒的戰況令有備而來的他們意外。
或者是知曉絕無生路而想奮力一搏,傷勢不輕的蒙面人未發一語的互使眼神,他們集中攻向送嫁行列的頭領,只要他一死,這些護衛便會群龍無首、自亂陣腳,他們便可趁亂逃脫。
只是人算不如天算,或許該感謝陶於薇天生的好運道,在危急之際出現了轉機——
「啊!快、快接住我……我要掉下去了!啊——我不想死,救命——救——」
一顆大石頭從天而降,伴隨著女子的慘叫聲及重物的落地聲,來不及避開的蒙面人被壓在巨石底下,血肉模糊,而石頭上面滾落一個驚魂未定的淺嫩黃身影,面色慘白,兩腿發軟的打顫,四肢無力的爬呀爬……
「公主……」背主而逃,她會不會死?
「原來是銀子呀!你又是功勞一件,不錯不錯,本公主賞你……」銀子也夠倒霉了,每一回心術不正卻幹不成壞事,反成了巧建奇功,她真不是能使壞的人呀!
看到銀子的慘況,想笑的陶於薇不慎扯動肩上的傷口,她痛得眼前發黑,耳邊再也聽不見任何聲音,意識一下子像被抽走,幽幽吐出一口氣後,全身虛軟的倒向葛瞻驚慌的臂膀中,不省人事。
等到陶於薇再一次睜開眼時,屋裡很暗,點了盞不太明亮的油燈。從窗外的光線看來應該是入夜了,她暈了好幾個時辰?
「……渴,水,金子,我要喝水……」
目光矇矓間,一道人影走近,動作輕柔的扶著她未受傷的另一邊肩頭,小心的一小口一小口餵她喝溫熱的參湯。
「這不是水,有點苦,裡頭有藥味,金子,你糊弄主子,我要罰你……」陶於薇想舉起手捏金子臉頰,這是她常做的捉弄方式,可是她卻發現自己虛弱得連手也無力舉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