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她這人沒什麼偏好,就喜歡金子、銀子,百里大王真善解人意,溫柔體貼,又是金子又是銀子地捧到她面前討她歡心,她一看到閃閃發白的黃白俗物,柔得媚人的水盈大眼更亮了。」他盡量誇大其實的形容。
「她……沒說什麼?」葛瞻覺得喉頭很緊,鎖住了他低啞嗓音,他每說一句話都疼痛萬分。
白文昭故作無知的眨了眨眼,「要說什麼?我們的人送她到了水月族便回來,留下的幾人也僅能隱身在暗處保護,三公主要向誰說,說給誰聽,而且也要看那人聽不聽。」
當日賭了氣的陶於薇不讓臭驢脾氣的葛瞻護送,堅持要分道揚鑣,揚言我過我的陽關道,你過你的獨木橋,各行各道,以後也別往來了,她那人小氣,愛記恨。
被「恨著」的葛瞻很無奈,加上不日內便能到水月族的勢力範圍內,安全上並無大礙,因此他決定先打道回府,等日後再好好地安撫、另派了人暗中護衛在一側,以便隨時掌握她的動向。
只是身邊少了個人老在他耳邊念——「用錢解決得了的全是小事,我有銀子,買座城玩玩又何妨,本公主旁的本事都沒有,琴棋書畫樣樣不精通,可是就是會賺錢,你以後缺銀子別來跟我借,算你一個月三分利……」他忽覺意興闌珊。
「她跟……百里穆然的感情好不好。」他是想聽好還是不好呢?其實他心裡也很掙扎。
「好得很呢,據說百里大王天一亮就去陪她了,兩人在草原上騎馬,笑看日頭升起,一起在山谷摘花,編花環,累了就躺在花叢裡吃花餅,喝花茶,下午跟著牧民去趕羊,把小羊們嚇得咩咩叫,又並肩看夕陽西下——」
「夠了,不用再說了。」心情突然變得很糟的葛瞻大聲一喝,頸邊青筋一上一下的跳動。
「真的不用說了?我這邊有一堆他倆平常相處的簡報,看著也無妨,看到公主能順心愉快的在水月族生活,咱們也為她高興不是嗎?」怕火升得不夠旺的白文昭拚命加油添柴。
「你沒別的事好做嗎?盡琢磨在這些小事上。」他給的差事太輕鬆了,這傢伙才會像只蟲子到處鑽動。
白文昭很無辜的聳肩。「還不是為了城主你和長公主的婚事,我三番兩次來請示,你都以『不急』打發我,這『不急』要拖到什麼時候,好歹給我個准信,旭川國那邊已派禮官來詢問婚期,他們好做送嫁的準備。」
「不急。」想到日後的妻子不是心中的那個人,葛瞻怎麼也提不起勁,心裡煩得什麼事也做不了。
又是「不急」,沒別的話好說嗎?看來要下重藥了。「說起婚事,倒有另一樁好事值得一提——
百里大王和三公主的喜酒城主你喝不喝?總是相識一場,好歹送份賀禮去賀賀……」
「他們要成親了?!」葛瞻失態的大喊。
白文昭以「他們不早就是一對了,成不成親也是名分已定的夫妻」的神情看他。「城主想送什麼,屬下去安排。」
「我想送……」他能送什麼。
冷峻的面容上有著心被撕開的痛楚,一邊是想愛不能愛的人,一邊是踩著他腦袋上位的仇人,他的心被拉扯著,左右都是為難,他一個都不想丟下,卻必須做一選擇。
這一刻,他恨起棄他而去的商蘭娣,他喜歡她,但感情卻沒有深到非她不可,可對妻子的信任反過來給了她刺傷他的利刃,他怎麼也想不到她會和葛鞅勾搭在一起,受其所惑而背叛他,讓他心有不甘而執意報仇。
若是當初商蘭娣並未出賣他,此時的她已是南越國皇后,而非壓在一人之下的皇貴妃,不知她是否曾後悔過。
「城主,有些事是不等人的,當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一切後,那個原本陪伴在你身邊的人卻成了別人的,你的歡喜要與誰分享?」機會只有一次,稍縱即逝。
有些事是不等人、有些事是不等人、有些事……想到看見金銀就發亮的芙蓉嬌顏,葛瞻的胸口彷彿有萬馬提蹄,鼻孔噴氣地欲破胸而出——若是薇兒成了別人的新娘子,那他的重生還有什麼意義?!
重生?!
驀地,雲開見日出,彷彿一道刺目的白光打在眼睫上,葛瞻忽然覺得眼前清亮無比,一片平坦,他看得見自己前方的路,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能不能報仇不打緊,少了心愛的姑娘,他一輩子也不會快活。
「文昭。」
白文昭笑呵呵的走近。「城主。」
「你愛過人嗎?」原來深深愛著一個人的時候,除了她,什麼都不重要。
「不甚明瞭。」有過女人,但愛?還真沒試過。
「好,我帶你去瞭解瞭解,有個人可以讓你傾注一生去愛戀,這人間倒沒有白來一遭。」他醒悟得不晚。
「城主的意思……」他暗暗高興,但面上不顯。
「若是順利的話,帶個城主夫人回城。」希望薇兒別太為難他,他犯了一個大錯,就是放開她。
白文昭假裝驚訝的睜大眼,臉上卻笑得宛若春花開。「好,我們去搶,讓城主抱得美人歸!」
第10章(1)
「搶婚?!」
帳外幾十匹高頭大馬排成一橫,馬兒黑亮的毛髮在太陽底下特別光燦閃亮,恍若黑色的寶石,帳內身子斜倚在侍女身上的陶於薇沒什麼想法,她輕托香腮,微閉著眼打盹。
帳內的人不出聲,帳外的男人亦一動也不動地站得挺直,雙方進行著無聲的對峙,沒有人主動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不耐久站的馬兒開始躁動的低嘶,前足一曲,後腳揚沙,前後地踢足,似是渴得受不了。
草原民族天性善良純樸,對牲口十分愛護,對馬的喜愛更是,看到馬兒在日頭下曬又滿身大汗,紛紛心生不忍的拿出自家的草料和水來餵馬,一人、兩人……的聚攏。
後來人越聚越多,幾乎王帳附近幾個帳篷的人都來了,起先他們只敢交頭接耳的小聲交談,指指點點地談論面色冷得駭人的男子,離得遠遠,不敢靠得太近,唯恐他有攻擊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