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晗,你可知道為妃者最重要的是什麼?」沛後忽然問道。
「賢德?」她敷衍的答道。畢竟君王的寵幸,不是想得就能得到的,還不如求個賢德的浮華虛名。
「那些都是虛名。」沛後卻直言道:「你是本宮倚重的人,本宮才對你說實話。在這宮裡,一切都是虛的,唯有生個自己的孩子,才是真的。」
張紫晗不由得錯愕的抬起眼眸,沒料到皇后竟對她如此坦誠。
「你看,皇上身邊的嬪妃也不少,本宮能有今日,除卻娘家的助力,也虧得打小收養了寰平這個孩子,並扶持他登上太子之位。本宮這一生本無生養,若沒這個孩子,後位指不定早就被廢了。」
張紫晗亦知曉太子的身世,太子的生母出身卑微又亡故得早,沛後一直無所出,便認了斯寰平為嗣,之後子憑母貴,得封太子。
「紫晗,你還年輕,」沛後繼續道:「趁著這兩年,快些生個男孩,將來不論宮中如何變故,你的地位都會牢固的。」
張紫晗略顯尷尬的笑了笑。「這並非兒臣能夠作主的,一切但聽天意吧。」呵,說得容易,她與太子空有夫妻之名,並無夫妻之實,哪裡能有孩子?就算將來兩人終能親近,孩子也不是想有就能有,否則皇上後宮的那些女人,又何必爭得你死我活。
「成事在天,謀事在人。」沛後若有深意的笑道:「若你擔心自己勢窮力孤,本宮可以幫你找個幫手。」
「幫手?」張紫晗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有些詫異的反問。這種事……打哪兒找幫手?
「按宮中舊例,立了太子妃之後,要再為太子擇兩名良娣,人選本宮已經挑好了。」
呵,說來說去,所謂的幫手,就是替太子納側妃?張紫晗不免感慨,宮中諸事都是在為太子考慮,從來無人體恤她的心情,就算名義上說是為了她好,其實也是在暗藏一把刺她的刀,這大概就是皇室女人的苦楚吧?不過,她並不打算計較。
「紫晗,你放心,這兩名女子出身皆很低微,」沛後彷彿怕她不快,細聲勸道:「將來她們若是幫得了你,你便留著她們,若是幫不了,要如何處置都隨你。她們若生了孩子,你大可像本宮這般過養為嗣,本宮一定會全力支持你。」
張紫晗知道皇后這麼說只是在安慰她,將來如何,又豈是她能掌控的?
「兩位良娣現在何處?何時入宮?」她淡然道:「兒臣也該早早替她們準備住所才是。」
「她們就在殿外,一女姓姜,是邊州知府的千金,一女姓徐,關於她的身世,一會兒本宮再對你細說。」
就在殿外?所以,是早早就決定好,也容不得她反對了。她知道依自己的地位,實在也沒什麼作主的權利,上有沛後,前有太子,什麼事都輪不到她說話。
「那兒臣這就見見她們。」張紫晗起身道。
「姜良娣見不見都無所謂,但徐良娣……」沛後忽然欲言又止,「她長得頗像一個人。」
不知怎地,張紫晗頓時有股不好的預感,她凝著眼眸問道:「誰?」
「從前宮中有一個伶人,名喚娉婷的,你可還記得?」沛後若有所思的望著她道。
娉婷?好熟悉的名字……電光石火間,張紫晗猛然領悟。
對了,就是她,就是那個人!怪不得皇后說為她找來了一個幫手,原來如此,但這個人真的是她的幫手嗎?說是威脅還比較貼切吧?
然而此時此刻,她不得不鎮定自若,滿臉感激的接受皇后的一切安排。
宮中安排的任何事,都是為了太子好、為了皇家好,從來不是為了她好。記住這一點,便是了。
那個叫做娉婷的女子,張紫晗記得清清楚楚,當年她是宮裡最要緊的伶人,每逢節慶,宮裡的戲台上,唱主角的一定是她。
她最出色的表演,莫過於《牡丹亭》裡的杜麗娘。至今,她那水袖輕甩、凌波微步的絕麗模樣,仍是太監宮女們閒話當年的談資,當然,大家會記得她,也是因為她與太子的一段情事。
那時候,年少的太子癡戀於她,彷彿豁出命似的,執意要立她為妃,若不是她薄命早亡,說不定如今東宮的女主人會是她。
娉婷這個名字,是深宮裡人盡皆知卻不能言的秘密,更是太子不願提及的傷,而如今,一個酷似娉婷的女子,就站在張紫晗面前。
清晨露重,張紫晗卻一大早把徐良娣喚到這片桃花林中,因為她知道,太子每天都會路過這裡,今日她就是要替他們製造巧遇的機會。
拱手把夫君讓給別的女子,真是再傻不過了,但她自問並不算是太子的妻子,她不過是幫忙安排一出別人關心的好戲,她亦只是看戲之人的其中之一而已,她並無妒嫉也無傷心,只覺得好玩。
「太子妃,臣妾有些緊張。」徐良娣輕拉衣衫,瑟縮地道。
「以後叫我姊姊便可,」張紫晗笑著安撫道:「緊張什麼?太子為人隨和,又不是老虎,你見了他,只會歡喜。」
「臣妾出身卑微,」徐良娣細聲道:「從小都沒離開過家鄉,忽然來到這偌大的宮中,很多規矩都還沒學會……」
姜良娣好歹是個知府千金,徐良娣只不過是個縣丞之女,若非她長得酷似娉婷,大概也不會得皇后青睞,入選東宮,皇后說了,她身上那股子可憐勁兒,也像極了娉婷。
張紫晗真的很想知道,一個男子真會因為一個女子肖似舊情人,而產生同樣的情愫嗎?
「師傅教你的曲子,可學會了?」張紫晗問道。
「那曲子好難,詞也難記……」徐良娣皺著眉頭,為難的道:「臣妾習了幾日,也只會唱個一、兩句而已,況且,臣妾的嗓子也不好。」
那是自然,《牡丹亭》豈是這麼容易唱的?想當初,為了他,她可是研習了好久,才學得一些皮毛而已。